夫妻俩居然争起来,最后以张梅花的胜利告终,她说:“小赵,明天咱们就开始招工。”
妇女们的工作,一直压在张梅花的心头,她也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张罗起来。
赵秀云都被这速度惊了,配合着组织人手。
其实做小工挣得不多,不管饭一天才六毛,但大部分家属还是愿意报名的,尤以一些坐不住的妇女们为首,叫她们坐一天糊纸盒,那真是要人命。
公社小学门口这条路是要一直接到几个大队,长倒是不长,石头特别多,一锄头下去都快把工具磕坏,这些东西都比人金贵,只能慢慢用手翻。
张盛志的人全面退出,七八十来个妇女兵天天出门,赵秀云既监工也干活,袖子一撸,灵活得很。
陈秀英在她旁边啧啧称奇道:“我以为你不会干活呢。”
看着瘦,还斯斯文文的。
赵秀云手不在意在脸上擦一下,说:“害,谁不是农村出身。”
陈秀英想起来在老家的时候,说:“是啊,以前前面背一个,后面背一个,我还能放羊。”
独木难支,支不起来也得支。
妇女们都是手上动,嘴也动,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又正好在公社小学门口,家家都有几个孩子在里面上学,操场围得跟没围似的,上下课的时候就能听到骂孩子的。
赵秀云有时候也骂,还意外发现禾儿下课爱爬树,显摆她长了腿似的是怎么着?
禾儿被骂一次管一阵,放学就来找妈妈,看她捡石头,自己也蹲下来翻,两个小伙伴跟着蹲。
赵秀云干脆给他们一人一把小锤子说:“把石头都砸碎。”
碎了还得再铺回路上用。
小孩子也不会觉得这是干活,津津有味地。
正好有卖豆腐花的路过,赵秀云给三个孩子都买。
陈树林本来是路过,期期艾艾过来问:“赵阿姨,我要是干活的话,能不要豆腐花要钱吗?”
他还是没有断想买新鞋的念头,他妈说过年给他买,想也知道到时候拖着拖着又没了。
赵秀云其实在赶工期,有心做得又快又好,把军区其他活揽下来,也让男人们看看什么叫“谁说女子不如男”。
她倒不嫌弃陈树林不顶用,正好运水泥的车进不来,得人一袋一袋扛进来,她弄来几辆小平车说:“你找人一起推,十袋给你们算一分钱。”
这么着,娃娃兵的队伍就壮大起来。
别看都是些半大孩子,真干起活来不比大人差什么。
禾儿负责记数和锤石头,在每个人的名字后面划小道道,大概是不想受质疑,还像模像样搞张公示表,每天都更新。
就贴在家属院门口的公告栏上。
方海看着她们母女忙来忙去,媳妇睡之前还在写着什么,说:“按你们这速度,不到过年就能完工吧。”
进度就在赵秀云心里,她写写画画说:“等水泥干,差不多。”
还得再赶一点,不然等下起雪来,都是耽误的。
说话间头也不抬,方海说:“能不能看看我?”
他这阵子被冷落得,像个影子似的。
赵秀云搁下笔看他说:“怎么了?”
方海就心疼她那点肉,感觉都快掉没了,说:“你看看你这手。”
赵秀云看着挺好的,还觉得自己每顿都能多吃一碗饭,果然是劳动让人饥饿。
她的观念很简单,人只要能吃,就是福气。
两只手的骨节动来动去,叫方海一下子握住说:“歇一会吧。”
人家禾儿每天都把公示表上的铅笔字擦掉,新的写上去,哒哒下楼贴,再带妹妹玩一会才回家,就这样,还没耽误写作业,日子过得充实得很。
赵秀云没有孩子这活力,打个哈欠说:“那我明天再算。”
十一月底的天气,凉得很。
她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这会想着泡泡脚再睡。
她脚刚放进去,烫得赶紧挪出来,喊起来说:“方海,这是温水吗?”
方海冤枉道:“是啊,我用手试过。”
他的手真是比赵秀云的脚底粗,好像感觉不出什么是烫。
她无可奈何地说:“那你帮我拿一点凉水来吧。”
这回才算正正好,赵秀云长舒口气,坐在床沿,肩膀都松下来。
方海挤着她坐,问:“怎么舍得叫禾儿去干活?”
家务活都干得少的孩子,陡然叫去修路。
小丫头还倔强得很,抡着小锤子,手都起水泡,第二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