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三年的高中生涯,熄灯之后我都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事后我也无数次的自我催眠那或许只是幻觉,可是只要一想到当时那个女人半透明的带着震惊的脸,我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幻觉。
它们真的存在!
或许那次的经历,为我开启了某扇诡秘的大门,自那以后,我开始经常性地看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有时候是大半夜的一个人默默玩耍的小孩儿,有时候是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在特定的时间点凭空上下楼梯,有时候甚至是有人被追杀的血淋淋的场面,我甚至还记得追杀的人口中喊的奇怪口号:“还我真相,传谣者死!”
但最恐怖的,是我大学最后一年在出租房里的一次经历。
我的直觉太过敏锐虽然让我吃尽了老是看见“不干净东西”的苦头,可也并非一无是处。从中学开始,只要是选择题多的考试,我一般都能及格,可其他题目只要难度较大,我立刻抓瞎,我的老师对此也十分疑惑,说我就是运气好,如果不努力,将来还是一事无成。
可是就凭着这样的“运气”,我最终居然也考上了大学,尽管只是省城周边的一所三流大学的专科,这让我中学时代的老师们跌破了眼镜,要知道我们当地教育条件十分落后,高中考大学的比例不到20%。
大三那年毕业前夕,在一个哥们儿的介绍下,我找到一家实习单位,这家单位效益其实不怎么样,但提供员工住宿,光是这一点每个月就能省下好几百租金,否则就只能每天从学校坐一两个小时公交车去实习单位。
住宿的地方是个双人间,有十几个平方大小,还配有一台21寸的老式显像管的彩色电视,当时我一个月只有几百块的实习工资,还没有攒够钱买心仪已久的电脑,这台几十斤重的老式电视就是我下班后唯一的娱乐设备。
和我同住一间屋的家伙比我早毕业一年,转正也大半年了,因为最近新结交了女朋友,三天两头不回来,让我羡慕不已。
不过这样也好,这间员工宿舍大多数时候就成为我的专属卧室,也乐得自在。不知道是否乐极生悲,不久之后,我就恨不得那家伙天天回来陪着我,要不然我可能只有疯掉或者搬回学校去住。
需要说明一下,我实习的单位是一家国营老厂,在省城东郊,据说以前是做军工的电子器械的,连厂名都是一个三位数的数字编号,后来军转民进入市场体系,渐渐地不景气起来。
我所住的员工宿舍,之前是80年代初期修建给转业的部队军人的,距现在也有30年的样子了,不过部队的建筑就是结实,虽然看上去十分土气,比起高中时住的老旧危楼宿舍来还是要好上不少。
这个时候或许是看到的不干净的东西太多了,我渐渐地从一开始的恐惧变得麻木起来。反正那些东西似乎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慢慢地我也就有些不以为然,只是这个秘密从来不敢向任何人透露。
刚搬进这间宿舍时,我还想着这是有30年房龄的老房子,说不定也会继续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可惜住了一个多月,却什么事也没发生。我猜测或许这里曾经是军工厂的员工宿舍,军人本就血煞阳刚之气甚重,鬼怪之类的最怕的就是无数军人聚集的地方,光是那一股冲天的阳刚煞气,也足以让任何鬼怪魂飞魄散。
可惜在我实习的第二个月,这样的猜测却被轻而易举地打破了。
那天晚上舍友又不在,又是夏天,天气热得受不了,宿舍里当然不可能有空调,唯一一台落地电风扇又坏了,我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觉,最后干脆去了每层楼尽头都有的公共澡堂冲凉。
或许是时间有点晚了,洗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水。我暗骂了几句,匆匆将身上的沐浴乳泡沫擦干,然后穿着睡衣提着塑料桶和沐浴用品出了澡堂。
这个时候时间大概是23点半的样子,附近宿舍内的员工都睡了。这栋楼是单身员工住的集体公寓宿舍,也没有什么家属,但我刚出澡堂没走几步,突然迎面遇上一个弯腰驼背的驻着拐杖的老太太。
我的心顿时一跳,不会又遇上那东西了吧……
不过和之前遇到的人影都不同的是,这老太太身上没有任何半透明的部位,全部都是实体,或许是我多心了。
只是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穿着灰褐色的土布衣服,头发完全花白,而且掉了有三分之一,剩下的头发用黑色的发夹别好,显得一丝不乱。只是因为年龄太大牙齿掉光了,嘴巴已经朝内瘪下去,不停地哆嗦着,干瘪的嘴唇微微颤动。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面瘫一样,连一只眼睛的眼皮都耷拉下来,遮住了左边半个眼睛,只留下一条缝隙。
我朝前走了几步,老太太突然停住了,朝我看了一眼,我吓得差点儿魂飞魄散——老太太的眼眶里,失去光泽的右眼竟然没有瞳孔,全部都是眼白,而被眼皮耷拉下来遮住一半的左眼虽然只露出一条缝,可也完全看不到瞳孔!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阴眼?我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是前进还是后退到澡堂当中,只是澡堂只有正对着走廊唯一的出口,即便我后退也没有其他出路。
还好,她看过我这一眼后,脸色的表情虽然露出几分古怪,却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迈着那种老年人才有的小碎步朝我这边挪过来。
我双腿有些发抖,最终选择了侧着身子让她。在她经过的时候,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是身上有无数条冰凉的蛇在爬,时刻都能感受到那股冰冷的威胁。
她走之后,我连忙大步朝宿舍跑过去,然后打开灯,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生怕关门的声音太大了将那老太太引过来。
因为又惊又怕,我像鸵鸟一样用被子蒙着头,也不关灯,就那样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电视的声音吵醒。
我心中一喜,难道是舍友回来了?有人陪伴总比一个人担惊受怕要好。我扯开蒙在头上的被子,正打算喊舍友的名字,却突然间呆住了。
前面我已经说过了,我所在的员工宿舍,是一个十来平方的小房子,可是当我扯开被子后看见的,却是一间至少有30个平方的房间,而且房间尽管灯光昏暗,可也能看清周围的装饰和摆设完全和我住的宿舍没有任何关系!
我惊慌失措地看看自己躺着的床铺,顿时差点儿跳了起来。这是一张老式的雕花木床,和我睡的1.2米的钢丝床完全不一样,就连被子,也很像是80年代用的那种绣着大红花的很土气的被子。
我目前所在的房间和这个床铺,绝对不是我住的宿舍,我竟然不知不觉间,被带到了其他地方!
这个时候,我朝发出电视声音的地方望过去,那是一台更加老式的14寸黑白电视,里面正在放一个戏剧节目。除了电视声音外,还不时有“吱呀吱呀”的声音传过来,那是电视前正在不停晃动的摇椅发出的声音,而摇椅上,分明正坐着先前我在澡堂外面遇到的老太太!
我坐起身来,恐惧地大叫一声,接着感觉大脑一阵天旋地转,视野随着转动变得模糊起来,当我眼前的景象恢复正常,这才发现自己依然是坐在自己宿舍的床上,浑身上下大汗淋漓。
原来是一场噩梦,我用手背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很是庆幸地想。不过这种庆幸没有维持多久,我的身体就僵住了……宿舍里的电视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而播放的频道,正是一个戏剧台,虽然电视的声音不算太大,可那咿咿呀呀的唱戏的腔调,和刚才噩梦中老太太正在看的电视戏曲几乎完全一致。
这个时候,那种摇椅摇动的“吱呀吱呀”的响声再度响起,在我睡觉的床前,一个摇椅的轮廓缓缓出现,然后渐渐变得半透明起来,摇椅之上,赫然正坐着拿着先前看到过的面瘫老太太。
老太太似乎感应到什么,异常缓慢地回过头来,脸色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一双全是眼白的眼睛盯着我,似乎带着某种阴森的恶意。
我尖叫着将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砸过去,几乎没有去想手机摔坏了会怎么办。手机穿过面瘫老太太的额头,老太太的身影像是受到干扰的电视画面那样扭曲着闪烁了几下,然后突然消失了。
手机在对面的墙壁上摔碎成三块,我战战兢兢地从床上起来,甚至顾不上穿拖鞋,将摔成三瓣的老式诺基亚手机捡回来,还好这三瓣是机身、电池和后盖,我重新将手机组合好后重新开机,居然还能用,这也让我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对诺基亚手机大有好感,不仅通话质量好、经摔,最重要的是还能当成板砖使用……
从那以后,虽然我没有再看见过这面瘫的老太太,唯一能够证明这老太太依然存在的,是放置在宿舍中的电视,即便我明明在临睡前关闭了电源,偶尔依然会突然在深夜打开,然后被自动调整到戏曲频道。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只能选择戴上随身听的耳机,将音量调整到最大声,装着除了音乐之外什么都没有听到。
除了那似乎是耳机也无法阻挡的直接印入脑子中的“吱呀”声,那一定是那个面瘫的老太太,听戏曲到了兴奋处,不停晃动摇椅发出的声音吧?
之后特意在宿舍及附近问了一圈,没有人家有这样一个老太太,更没有其他人看见过,很明显,只有我能看见她。时间一长,我终于忍受不了,匆匆结束了在这家国营单位的实习,提前返回了学校。
以后虽然再也没有看见过这个面瘫的老太太,可是她的模样却时常出现在脑子当中,每次回想起时都禁不住感觉背心发麻。
大学毕业后,我顺理成章地留在了省城,而这个时候我爸反而因为年纪大了没有继续外出打工,回到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小村子去了。幸好姐姐在我出来念大学这年就为了我的学费早早到了省城打工,到我毕业的时候已经是某个中档茶楼的服务员领班,在我经济拮据的时候还时常会接济我。
时间一晃就是两年过去了,我依然会偶尔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事后分析我曾看到的这一切异常,要么是我灵觉太强的缘故,要么就是我的精神出现毛病,看到的都是幻象。
我当然还是偏向自己灵觉太强的可能性,而我能看见它们,它们也似乎能看见我。但它们的存在除了让我感觉到阴森害怕之外,却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我想这大概是旺达爷爷当年留给我的白色符石的功劳,对这块看上去不起眼儿的白色石头,之后就更加珍惜。
在省城奋斗了两年,还是一个无车无房的底层草根。因此和残酷的现实比起来,我之前经历过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其实也不算什么了。
微薄的收入让我每个月交了房租和生活费后所剩无几,平时也没的神马娱乐活动,上网看视频玩游戏就成为最廉价的打发时间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