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的伤?”赵长宁不由地问。
“刮到马鞍上了。”朱明熙说,见他已经包扎好,又叹气,“我也知道他们是怕我受伤,回去父皇母后会惩罚他们,我实在是不喜欢这样。”
“可见殿下心里都是明白的。”赵长宁笑了笑,“殿下宅心仁厚,就算不高兴这样,也是每次由着他们护您。他们心里肯定感激殿下的恩德。”有的人被万千的人宠,有的人却要放出去经历风雨,这都是正常的。
她其实很愿意追随太子,太子以后会是个明君,他若是能登上帝位,肯定会励精图治的。
朱明熙觉得赵长宁说话很中听,他想了会儿又摇头:“罢了,跟他们的确也没什么生气的……二哥他们应该要出来了,你随我一起出去吧。”
赵长宁点头,随着太子出来。
其实今天猎物收获颇多,太子狩猎团队猎到不少东西,太子分了两只雉鸡给赵长宁。看朱明炽还猎到了几只獐子,笑道:“这个东西的肉味道好,不知二哥可愿意割爱?”
朱明炽道:“自然。”又对随从说,“还不快把獐子给殿下送过去。”
朱明熙见獐子拿过来,分了两只给赵长宁,让她拿回去吃。赵长宁得了二殿下猎来的獐子,太子猎来的野鸡,觉得自己就像个卖野味的……她看了朱明炽一眼,太子殿下用他的东西赏人,也不知道二殿下会不会多想,两人生出罅隙。
当然,她还得到了大臣们更多的注意力。他刚才不仅为太子殿下包扎伤口,还被赐了这么多野味。可见太子待他的确不一般。
天已经要全黑了,大家才得兴而归。朱明炽和随从落在最后面,慢悠悠地走着。
“殿下,您看太子的意思,是不是要试探您……”随从低声道。
他指的是太子让朱明炽射箭,还有拿他的獐子赏人的事。
“不知道。”朱明炽说,又从箭壶里抽了只箭出来,搭在弓上,眼睛一眯几乎没瞄准,破空射出,将刚才钉在靶心的箭以凌厉之势破得四分五裂,正中靶心。
第38章
长宁回府后,立刻让顾嬷嬷给自己准备外出的细软银两,派人去东院问了,七叔却不在府上,不知道去了哪里。
赵长宁只得在他书房里拿了名帖来用。
正好窦氏过来看她,点了油灯。亲手给儿子补袍子上的缺口,针在头发里篦了篦。
“你怎的刚进大理寺就要外出公干,人生路不熟的,仔细吃亏。”窦氏放下针瞧赵长宁的脸,儿本来就瘦,从科考到做官,眼见着下巴又尖了些,“我听你祖父说,长淮在翰林院做的极好,有个大学士都很赏识他,竟还提拔了他做了副手,比榜眼还受赏识。娘原觉得你立刻做官是再好不过的,现却觉得慢慢来未必不好……”
赵长宁的手微微一顿,她当然不会跟母亲说她可能会官位不保的事。
至于赵长淮能在官场如鱼得水,她一点都不惊讶。赵长淮这个人,最大的本事不是在读书上面,官场很适合他。他讨厌一个人,能不动声色地把人家掐死,但表面上却能与对方称兄道弟半点不显露。这样的本事她可学不来,她要是不喜欢一个人,当真就态度冰冷不能掩饰。
母亲才知道提拔未必是好事么!她知道这次要是官位不保,再被送回翰林院,怕此生也别想被重用了。
长宁叹了口气说:“您不用操心我的事,好好操持家里就行。”
“莫让你弟弟踩到咱们头上去了。”窦氏握了握儿子的手,“他自小就不喜欢你,让他得势,你不会有好日子过的。都怪为娘的,当年心思狭隘,怕他抢了你的位置……”
“娘!”赵长宁突然醒悟过来什么,看着母亲,语气严肃了许多,“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窦氏目光躲闪,不想说话。
但儿子盯着她不放,她才叹气:“他跟你不一样,他毕竟才是唯一的男孩,娘就是怕……”
赵长宁顿了一顿:“当年他发高烧,您却带着我回娘家……难不成您?”
窦氏眼眶微红,她鬓边带白,神情颓然地点了点头:“为娘怕他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会对你不利。娘的确是……正好他又生了病,娘就想着……”窦氏说到这里自己也说不下去,毕竟还是个活生生的孩子。
“你弟弟赵长淮,心思重得很!他知道,他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想得明白……有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冷冰冰的,叫人害怕。倘若有天叫他得势了,哪里还有咱们的处地……”窦氏是第一次跟儿子说这样的话,原她一直不敢告诉他。
赵长宁沉默,难怪赵长淮这么恨她们。这事要是搁在她身上,她也能恨一辈子,得势之后再报复回来。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她淡淡地道,跟窦氏说,“这些事有儿子操心,您看着妹妹的婚事就行了。”
窦氏是为了她才做得出这样的事,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这样温和的一个妇人。
窦氏原来是真的想害赵长淮,他肯定是知道的。长宁轻轻叩着桌沿,抬头看着赵长淮的那个方向。
以前她还觉得,自己对赵长淮好一些,说不定某天他会接受。现在却不能肯定了。
第二日晨起,赵长宁穿了常服,依旧是乌纱帽,但圆领长袍是不带补子的,束带,黑靴。与城门口和徐恭会和。徐恭背了个包裹在门口徘徊,上了赵长宁的马车,对她拱了拱手:“大人,早!”
徐恭是举人出身,资历不够,估计是要一辈子在司务这个职位混的。但凡举子出身,就对进士特别恭敬,因此他逢人就笑呵呵的。“大人,其实出门公干,按说下官的级别只够给您写写文书,但夏评事和吴评事都不愿意来……”
“你来就成。”赵长宁叫四安从壶里倒了碗羊乳,递了他,“我从家里带出来的。”
徐恭家境一般,羊乳是第一次喝,咕噜咕噜几口就没有了,长宁又递给他一碟蛋饺。窦氏临走的时候给她装的,吃也吃不完。徐恭一尝才发现蛋饺里裹的是虾仁和贝肉。心想官绅家庭的确比他们这样平民出身的生活优渥了不少。顿时就被驯服了,跟着赵大人公干真好。
出了京城之后走在官道上,田野阡陌纵横,种的全是一片片玉蜀黍,此时还只有半人高,不时有农妇挎着篮子走在官道上。有时候路过农舍,还有鸡叫声传出来。赵长宁都看得津津有味,她还没出过京城。
徐恭发现这位大人虽对人冷淡,却有些孩子心性,看这些也能目不转睛,顿觉好笑。
等中午到了通州县城,长宁就不看了,直接嘱咐车夫去找通州县衙。
通州县衙因是临近京城的县,倒还算气派,门口守着两个穿青衣,系红腰带的差役。见他们二人穿着官服来的,也不敢怠慢,先请进门,马也卸了下来牵进马厩去喂草。“二位稍坐,小的立刻去通知县太爷!”
不一会儿,穿官服的县太爷就匆匆过来了,赵长宁一看此人并非周承礼,与他交换了名帖,问道:“本官原听说,通州知县不是姓周的吗,怎么又不是?”
“大人说笑,请坐喝茶。”许县太爷请二人在县衙后院喝茶,他年过四十,留了美髯胡须,“老夫已任通州知县十多年了,未曾听说过姓周的知县。不知大人前来有何事?”
七叔竟然从来都不是通州知县!他说过他身负要职,没想连知县的身份都是假的。
那他究竟在做什么?整天神出鬼没的没个正经。
赵长宁嘴角轻动,眼下有要事,可管不得周承礼的事。她让四安把卷宗拿上来:“许大人,我们此次前来,是想查陈蛮杀害其师顾章召一案,县衙递交上去的卷宗里陈蛮杀害恩师的物证不足,所以我才来重审。这是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