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百花宴的传统,男宾区就设在女眷的旁边。
虽说是古语有言,男女七岁不同席。康盛朝的风气较之其他朝代却要宽松许多,百花宴更是比一般的宴会自由许多。男宾可光明正大地过来女眷这边,女眷若有人陪同,也自可去男宾那边畅玩一番。
因着宾客大部分是年轻人,一定程度上,百花宴也可算是京城顶级贵族的联谊会。
尤悠仆一踏入,立即引起广泛关注。
众人不管什么想法都在暗暗觊着她。看了许久只觉得,传闻不食人间烟火的如玉公子宋衍抱在怀里疼宠的新妇,似乎也没长得多惊艳。纤细的身段,削薄的背脊,身量娇小,也不过寻常弱柳扶风的一个女子罢了。
等尤悠带着玉砚双喜走的近了,议论声更大更杂。
旁人细细瞧见了尤悠那凝脂般的白皙肌肤,一对儿怎么看都脉脉含情的桃花眼儿,心中复杂非常。又见着她行走之间可窥见的洒脱,顾盼生辉中,自有一股旁人难学的气质,顿时暗啐了句‘狐媚子’便更嫉恨了。
“一瞧这眉眼就知道不老实!哼!”
一个穿着杏色罗裙的姑娘死死攥着手心里的帕子,手指都用力的泛白。她细眉细眼的,纠结地拧成一团,盯着远处晃悠的尤悠,咬牙地哼道:“瞧瞧她那作态,真真羞死人了!果然是个没受过教养!”
杏色罗裙的姑娘,是吏部侍郎王明家的小女儿王佩仪。
就身份而言,一个礼部侍郎一个吏部侍郎,虽然权责有轻重但品级相同。也就是说,王佩仪与尤悠的身份是差不了多少的。但与尤悠不受尤家重视不同,王佩仪自小便十分的受宠。宠的分不清轻重到不至于,但自视甚高却是一定的。
至于不相干的她为甚看不顺眼尤悠,除了因为有着跟一院子对宋衍有觊觎的姑娘一样的嫉妒,更多是因为往日的一番旧事儿。
早前宋家要给宋衍定继室,王佩仪也曾是人选之一。
王家主母对宋衍自然没有不满意的,也曾暗暗给王佩仪透过口风。但王佩仪女儿家小心思,总觉得婚事上要自重些。想着宋家这般仓促,且是娶的继室不是原配,她堂堂侍郎府嫡出姑娘,总要矜持一下。
可谁知宋家在探了她的口风后,争取都不争取一下便叫这婚事儿不了了之了。王佩仪不信,等了两天,就听宋家已敲板定了尤悠。
消息一传出,王佩仪一口老血呛上喉咙!恨不得尤悠一场风寒去了!
“尤家的教养真是让人惊叹,”王佩仪迈着莲步,摇曳生姿地走到尤悠跟前。
她手里捏着一张丝质的帕子,正掩着嘴朝她轻轻地笑,“宋少夫人可是自嫁入了帝师府便忘了家中教导?怎地进了御花园,连与人见礼的耐心都没有了?”
尤悠被怼的莫名,扭脸看了眼身旁的双喜,见她摇头又转头去看玉砚。
玉砚再伶俐也不过一个关在后院的丫鬟。宋衍是男子,往日出门自然带小厮,赵娇娇倒是可以带她,但赵四姑娘不喜‘贴身丫鬟’更不愿带她见世面。玉砚识不得王佩仪身份,尤悠眼神询问,只得苦着脸摇头。
“你是哪家未出阁姑娘?”皮相生的弱,不代表她性子也弱,“未出阁便张口闭口指责旁人教养,姑娘你也真是好教养呢。”
王佩仪噎住,小脸涨红:“本姑娘不过好心好意提醒罢了,你这人怎地不识好歹!”
“那本夫人也是在提醒你啊,”尤悠才没心思跟脑残计较,推开手心里握着的花纸,轻飘飘地回,“你又作甚不识好歹?”
“你……”
王佩仪刚要提高的声调倏地湮灭在喉咙里,因为尤悠的背后,清隽如仙人的宋衍正步履从容地走来。她握着帕子的手抖了抖,只听耳边的嘈杂声也瞬间静下来。
接着,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静谧的御花园短暂安静之后,王佩仪听见耳边有人在小声惊叹:“这,这人便是宋衍么?!天哪,宋衍长得这般模样?!!”
宋衍练武,自然耳力非凡。幽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耐,他垂下眸子,款款走近了自家新妇的身旁,小声地问她:“可有惹事?”
尤悠没说话,笑眯眯地朝他招了招手。
宋衍很莫名,顺势低下头。
尤悠掐下一朵牡丹花,迅雷不及掩耳之地插在了他的冠发当中:“嘻嘻嘻,相公长得这般美貌,当真是人比花娇呐~~”
宋衍俊脸一绷:“莫闹!”
☆、第116章 (五)第五穿
遥遥站在观赏楼二楼的赵娇娇,将一切纳入眼底。
窈窕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一双美艳的眸子微红,死死瞪着观赏楼的下方。她完全不敢相信!那般端方冷肃的宋衍,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由着新妇那贱人在他头上放肆!尖利的指甲深深扎进手心,赵娇娇一张丰润的红唇,被咬的丝丝渗血。
主位上赵皇后并着一群高位的妃嫔,笑不露齿地小声叙话。
赵皇后接过身旁太子妃递上的茶,低头轻轻吹了吹茶面,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抬眸间,瞥见她身子在颤,瞬即蹙了眉头:“娇娇儿怎么了?”
太子妃闻言眼眸一动,也扭过头看去。
赵娇娇回过头来,眼睛通红。
太子妃温婉淡然的视线微微闪了闪,迅速敛下眸子中几不可见的讽刺:百花宴上妃子重臣亲眷们都在,哭唧唧的是哪门子规矩?
太子妃董明月,出自诗书传家的董氏一族。百年底蕴,做事大气而腹有诗书,最重规矩。如若不论恶心太子对赵娇娇那点子心思,她本身也是十分看不惯赵娇娇的任性无礼的。但厌烦归厌烦,到底是赵家姑娘。
温润的眼角微微弯起,她嘴唇轻启地解围道:“娇表妹是否身体不适?方才袭过一阵风呢,可是吹了沙子进眼了?”
高位的妃嫔们也不少重规矩的看着不喜,可这位,说到底也不是自家娘家姑娘。
于是,个个自是顺水推了笑:“可不是呢,二楼的位置委实高,窜风吹得臣妾眼睛也涩涩的呢……”
如今这宫里头,没有能以赵皇后比肩的。当今圣上很是重情义,原配赵皇后与他少年夫妻,地位自是谁也没本事撼动得了。在座的不少妃嫔,一次两次撞南墙之后都乖觉得很。一个两个的,很会看赵皇后脸色。
见皇后的眉宇间洋溢着不快,妃嫔们迎合了一两句便闭了嘴。装作无事地与身边人聊起了其他的事儿。
可那看热闹的眼睛,还有意无意地瞥过来。
“姑母……”
赵娇娇没忍住又回了次头,见底下恍若神袛的男人摘下头上的花,虽冷着脸却并没有如她想的拂袖而去。又见那娇小的女子嘴巴开开合合,三言两语就哄得他舒展了眉头。赵娇娇眼底发热,只觉得心头有刀在绞:“那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