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略微有些硬的木床上。这木床古色古香,竟然还是个雕花架子床。一看这质地就知道有些年头了,恐怕是个老物件儿。
他扭头打量着这房间里的陈设,墙上挂着不少字画儿,竟然还都是名家之作。房间陈设虽简陋,却处处透着古朴。他坐了起来,刚要起身,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声音:“你醒了?”
秦韬略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青色朴素衣裤的中年男人朝他走了过来。
这男人拥有一双清俊毓秀的眉眼,模样生的甚是出众。冷俊的脸上是近乎透明的,病弱般的白晰。黑色的发在黄昏晚霞的映衬下竟然染上了几分昳丽,发丝整理的温柔而整齐。发际线处的美人尖更是将他的容貌恰到好处的点缀着,每个出众的五官凑在一起,便是一幅江南烟雨里精雕细琢的美人画。也许是因为眉心常年略微皱着,总有那么几丝若隐若现的愁绪在他心头萦绕着似的。这个如玉一般的中年男子,与他记忆里那个小哭包就这么重合在一起。
是他。
秦韬略的心被攫住,有那么一瞬间竟然看呆了,二十年不见,第一次重逢,他就能再次不讲道理的深深跌入自己内心深处。打上爱的烙印,一辈子都不想再放开。
他……是他把自己带回家的?那他是不是已经不生气了?就在秦韬略内心深处狂喜,忍不住想要挑起唇角的时候,只听宁玹说道:“老哥哥,你这是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怎么就晕倒在我家门前了?看你身上穿着的这身病号装,应该是从医院跑出来的吧?你这样,儿女肯定会担心的。你孩子的电话号码多少?我帮你打给他们?”
秦韬略愣住了,等等,他刚刚叫自己……老哥哥?
也是,自己风里来雨里去那么多年,模样肯定老了许多。虽然没有白发,可比起天生就一副美人胚子的宁玹,自己……确实当得起一声老哥哥。
这么说来,他根本就没认出自己。也难怪,他原来的模样太扎眼,早就在几次面部调整中改头换面。虽然现在的模样,也能当得起一句英俊,可现在的秦韬略,再也不是原先的秦韬略了。他心里有些失望,却又不敢自报家门。左思右想,张口说道:“我……不记得了。”
宁玹怔了怔,说道:“哦,你昏迷一天了,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碗面吃吧!”
秦韬略的眼睛bling一声亮了起来,小哭包要给我煮面?哎哎哎他……以前都从来没给我煮过吃的,这还是第一次能吃到他亲手做的面。他心里激动又紧张,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压抑着声音说道:“谢……谢谢。”
宁玹对他笑了笑,说道:“别客气。”
而看到这个笑容的秦韬略,仿佛整个心田的花都开了。
宁玹去厨房煮面了,秦韬略立即摸出手机给胖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在宁玹这儿,让他把医院那边安抚好,也别让秦家那些小辈儿们过来找他。胖子一听到他在宁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秦韬略说宁玹并没有认出自己时胖子才了然的哦了一声:“扎心了啊老铁。”
秦韬略骂了一声,把电话挂断了。
这时宁玹已经端了一碗面走了进来,放到床头的桌子上,把自己写字的那一套东西收了起来。秦韬略接过筷子,二话不说便吃了起来,狼吞虎咽。
虽然只是简单的青菜肉丝面,还有一只荷包蛋,但说实话味道真的非常不错。小哭包的厨艺大长啊?这二十年来看来他改变了很多,从前他连泡个方便面都会把手烫伤。
一碗面下肚,他一副没吃饱的样子。宁玹端起空碗,说道:“别担心,锅里还有。”
结果吃了一碗又一碗,秦韬略吃掉了整整三人份的饭。刚刚宁寒栖带着卫则炎出去散步了,大爷爷去了镇上买复合肥应是在外面吃了再回来。结果这三人份的青菜肉丝面,外加三个荷包蛋,被秦韬略一个人吃光了。
宁玹面对着空了的锅灶有些无语,都怪自己随便往回捡人,怎么就捡了个饭桶回来?得赶快想办法送出去,不然家里的粮食……好吧虽然不至于养不起,可这也忒能吃了点。这一点,倒是让他想起一个人。他随即摇了摇头,那人已经死了。再说,这两人长的完全不一样。
宁寒栖回来的时候就闻到饭香了,他肚子正好饿了。结果一进房间看到宁玹在刷锅,他望着空了的锅灶一脸失望的说道:“爸,您是只做了自己的?”
宁玹脸色有些尴尬,说道:“那倒不是,今天早晨救回来的那大叔醒了。我本来煮了三个人的饭,结果……他太能吃了,一下子吃掉了三个人的份。”宁玹晚上吃的少,一般喝点汤就差不多了。所以他今天只做了三人份,考虑到大叔是个壮汉,还略微多出来一些。可是谁曾想,这位大叔一身病号装,吃的还真不少,真让人怀疑他这病是装出来的。
宁寒栖一脸无语,说道:“爸,您怎么随手捡了个饭桶?”
宁玹也是无可奈何,说道:“谁说不是,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躺在外面吧?”
宁寒栖想了想,说道:“那倒也是。”
宁玹说道:“你等等吧,我再给你们做一锅。”
宁寒栖被宁玹宠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小少爷一个,于是他乖乖哦了一声,转身出了厨房。一出门就看到闲来无事的卫则炎进了堂屋,他现在是完完全全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不论哪个房间都会进去溜达溜达。
堂屋里可还有那位爸爸捡来的“饭桶”呢,宁寒栖怕他打扰“饭桶”休息,于是也跟了进去。一进门,就看到卫则炎正抱着臂和那个“饭桶”大眼瞪小眼。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微妙,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又觉得这俩仿佛宿敌一般。
第23章
“饭桶”一见宁寒栖进来,眼睛立即为之一亮。如果说一开始这房间里忽然来了个英俊的年轻人他还要怀疑一下这个人是谁,这会儿他却连怀疑都没怀疑就在心里判定:“哦,这个就是宁玹的儿子了。不是对双胞胎么?怎么只有一个。”
宁寒栖上前看了一眼卫则炎,又看了一眼“饭桶”,说道:“不好意思大叔,炎炎就是喜欢乱闯,打扰您休息了吗?”
被称为大叔的秦韬略抬眼看了看这孩子,忽然心生欢喜。可能是因为宁寒栖长的和宁玹一模一样的眉眼,他见了就忍不住喜欢。抬头多看了几眼,隐约看到了几分宁玹小哭包的模样。不过这孩子看上去却不像个爱哭的,就是天真的有些过了头。不过这个年龄,也正是天真的时候。说起来,这孩子得二十岁了吧?
秦韬略摇了摇头,说道:“不碍事,我刚吃饱了,正好想起来走走。你这孩子,在读大学了吧?”
宁寒栖说道:“我已经大学毕业了。”
秦韬略有些意外:“那么快就大学毕业了?”
宁寒栖说道:“我上学早,又跳了两级。”
秦韬略在心里忍不住嗟叹,果然不愧是宁玹的种啊!当年宁一玹也是连跳两级,十七岁就读了大学。虎父无犬子,这小子了不起。就是这孩子怎么大学毕业了在家呆着?不都是去大城市工作,然后努力奋斗留在那里吗?
他还想再说句什么,却听卫则炎晃着宁寒栖的胳膊说道:“栖栖,炎炎肚子饿了。”
宁寒栖立即拉着他的手说道:“那我带你去吃东西。”然后转身对秦韬略说道:“大叔您休息吧,我带他去吃饭吧!”
秦韬略点了点头,盯着卫则炎的后背,眼睛里仿佛能喷出火来。
操,这小王八蛋竟然敢摸小哭包儿子的屁股!
马勒戈壁!
侍候俩孩子吃上饭,宁玹又开始收拾东厢房。总不能让这老哥哥跟自己睡一个房间,把他弄到自己床上就已经是破例了。要不是东厢房的床铺都收了,他也不至于把人往堂屋里扛。
回来的时候秦韬略正望着墙上那一幅画发呆,很少人知道,宁玹的画画的很好。他书法圈儿里那些人,都说宁玹的字别有风骨。也只有秦韬略了解,其实宁玹的丹青,才是画的最有风骨的。
墙上是一幅傲雪寒梅图,宁玹最喜欢的花就是梅花,也崇尚梅花的风骨。所以他手里即使用当年秦家执意要给的分手费,日子却也一直过的很清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