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看上去脾气不太好,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说道:“叫大爷。”
尤敬麟:……
第93章
当星芒来找紫虚道人的时候,尤敬麟刚帮老爷子挑完水,又帮他爬到墙上把晾晒的菜干儿拿了下来。老爷子乐呵呵的对他表示了感谢,尤敬麟以为要帮的忙应该已经差不多了,谁曾想,老爷子又递给他一把菜刀,让他帮忙把菜干儿切一下,放到坛子里。
尤敬麟也是迷茫了,当年他可没干过这尊老爱幼的事儿,这都是宁琪的作风。不过他今天本来就是来烧香拜神的,既然有行善积德的事儿让他干,倒也不差这两把手。
只是星芒有些奇怪,师父以前从来不是轻易让别人帮忙的人,怎么今儿拉着个香客就使唤起来没完没了了呢?
但看老爷子躺在躺椅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使唤的这人应该还挺顺手?星芒上前,叫了声师父,在他老人家耳边耳语了几句。老爷子立即站起身来,问道:“两个孩子一起过来的?……除了他们,还有别人来吗?”
星芒摇了摇头,说道:“这倒没看见。”
老爷子点了点头,转头对尤敬麟说道:“小伙子,大爷去前面看看,你先切着。”
尤敬麟使刀的功夫不差,他一边切着菜,一边说道:“嗯,您去忙吧大爷。”这会儿日头正晒,尤敬麟在太阳底下切菜干,一边切一边在心里吐槽。邪了门儿了,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忙这老头儿切菜干儿?
嘱咐完以后,老爷子便跟随星芒去了前厅。一进门就看到卫则炎和宁寒栖正坐在小会客厅的椅子上交头接耳,两个人挨得很近,看得出感情甚笃。
老爷子进来后,他俩立即坐好起身,两人迎上前,问道:“这位就是紫虚道长吗?”
老爷子打量着他们看了片刻,佝偻着的腰努力挺了挺,抬头看向宁寒栖,说道:“正是正是,这是宁家的后生?”
宁寒栖说道:“是,紫虚老伯好。”
老头儿笑了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嗯,好好好,非常好啊!唉,说起来我跟你爷爷还是有那么点交情的。对你们宁家的事,知道一点,但知道的也不多。主脉墨珝宗的事,也算了解一些。”说着老头挥手让星芒出去了,星芒便点了点头,临走还给他们带上了门。
老头儿招了招手,让宁寒栖坐到了他身边。宁寒栖依言坐了过去,紫虚道人便捏住了他的手腕,拈着胡须替他把起了脉。宁寒栖一开始想把手抽回来,但一想,老头是知道墨珝宗的事的,于是又把手放了回去。
他这个脉向,老中医一把就能把出来,肯定是喜脉。
老爷子呵呵笑了笑,说道:“小家伙儿挺壮实啊!老朽在这里要恭喜宁家墨珝宗有后了。”
宁寒栖笑的有些腼腆,说道:“多谢道长。”
老爷子摇了摇手,说道:“你这孩子长的,和你父亲还真是一模一样。哦,不过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墨珝宗这一脉,差不多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宁寒栖略微有些疑惑的问道:“老爷子,您知道墨珝宗那么多事,是和我爷爷很熟悉的朋友吗?”
老头儿想了想,说道:“有过几年交情,可惜啊!他重情重义,早早去了。”
关于爷爷的事,宁寒栖也是听说过一些的。长辈的事他不能妄议,于是也跟着叹了口气。
紫虚道人又看向卫则炎,对他点了点头。上次他母亲过来,卫则炎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现在看到人,觉得这根红线还没牵错。这小伙儿长的也是一表人才,而且一看这眉宇之间就是透着正气的,不是那种心术不正的人。都说相由心生,其实一点都不假。
宁寒栖也才终于知道,原来紫虚道人把卫则炎指向宁家村,并不是什么批命断字,而是了解宁家的事,有意而为之。这根红线真的是他牵起来的,这老爷子也算是他们的媒人了。看样子,得好好谢谢他才行。
紫虚道人又问道:“村子里还好吧?”
宁寒栖答道:“哦,还不错,比以前好多了。”他不确信这位紫虚道人对宁家的事知道多少,关于灵泉和宁氏的祖泉,还是不要透露太多的好。
紫虚道人点了点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欢脱的小声音:“寒栖!寒栖!你是不是在这里啊?你们谈什么事情呢还背着我们,我可以进去吗?”
紫虚道人抬头看向门外,宁寒栖说道:“哦,这是我的弟弟宁晨曦,是我大伯家的孩子。可以让他进来吗?”
紫虚道人的手不自觉的握了起来,点头道:“宁家的人,当然可以进来。”
星芒从外面把门打开,晨曦欢乐的蹦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个红色的符包。他献宝的对寒栖说道:“弟,我在那边请了灵符,顺便给你也请了一个,你把它戴在身上,保平安的。”
南风也从后面跟了进来,眼中有那么几分责备的神色:“能不能慢点儿跑?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紫虚道人抬头,先是在晨曦的身上梭巡了片刻,又看向南风。略微思考了一下,没多说什么。南风拉住晨曦,说道:“这里有长辈,怎么那么没礼貌?”
晨曦这才看到坐在边上的老人家,他立即对老人家鞠躬,说道:“老伯好,我是晨曦,刚刚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想把那个护身符给我弟弟,他们说我性格冒失,不过现在已经收敛多了。您千万别怪罪!”
紫虚道人有那么片刻恍惚,他站起身,走到宁晨曦的身边,抬手在他脸上颤抖的摸了摸。说道:“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晨曦向后躲了躲,又觉得这样没太有礼貌,随即又站了回来,说道:“呃……嗯,我今年二十一岁了。”
紫虚道人昏黄的眼睛里,有那么一丝的泪花划落。随即笑了笑,佝偻着身子坐了回去,说道:“唉,看我,这把年纪了,看到你们这些年轻后生,就觉得让人羡慕啊!有大好的青春年华,一个个的可不能浪费了。”
南风把晨曦扶到椅子上座下,说道:“他呀?这辈子就是用来虚度的,大好的青春年华对他来说就是个累赘。”
晨曦忍不住又想和南风互怼:“你才累赘呢!”想想当着外人的面,于是稍微收敛了一下。他心里暗暗琢磨,刚刚那位老人家好奇怪,为什么摸他脸?
后面几人也就是寒暄了几句,没再多说什么。
来之前舒女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给老爷子提钱的事,否则他会不高兴。卫则炎只好什么都不提,只把带来的香烛供品拿到正殿前的祭台上烧了。再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几人便准备回去。
紫虚道人毕竟年纪大了,借口体力不支,让星芒陪着他们,自己回后院儿了。
后院儿尤敬麟已经把该切的菜干儿都切好了,他把菜干儿收到坛子里,一看那老爷子回来了,便一边干活儿一边对他说道:“大爷,您回来了?该切的菜我都切完了,您来看看,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老头儿却没理他,自己坐回了刚刚的躺椅上,捂着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尤敬麟懵了,他左思右想,把切菜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上前一屁股坐到老头儿身前的地方,弯腰瞅了他一会儿,问道:“大爷,您哭什么?”
老头把手放了下来,怔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大限将至,也就这几天了。有点舍不得走,毕竟生活那么美好。”
尤敬麟打量着老头的住处,破旧的砖房,破破烂烂的衣衫,佝偻着的腰,能夹死蚊子的皱纹。他并不觉得这老头的生活哪里美好。但人总是惧怕死亡的,于是他叹了口气,说道:“当你生无可恋的时候,就会觉得死亡也没那么可怕了。”
比如他,如今一无所有,也算生无可恋了。他都想好了,等到自己死了,就让表兄把冷库的电断了。自己就躺在宁琪身边,让他直接把这个地下冷库,当成自己和他的坟墓。生不能同生,死后同穴也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