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变一下角色——如果你们就是那个躲在暗处的跟踪狂,并且与禾诗蕊失踪有直接关系,极力想掩饰自己的罪恶。章靖鸣,一个众所周知的跟踪狂,你不知道他是否无意中拍下了和你有关的照片。这时,你有机会偷偷来到他的宿舍,究竟是一张一张浪费时间,还是干脆直接把相机里的卡换掉?其实,你不用每张都看,只要看看第一张,就知道摄于何时。你很自信,在那个时间之前,即使拍到你,也说明不了什么,但那个时间之后,拍到你时,就对你非常不利了。大学宿舍的门不是银行金库,只要想进,没有钥匙一样可以进去,所以我认为,有钥匙的人有嫌疑,但不是唯一嫌疑。”
何安邦压着眉头,“如果是我,我还是会选择细细看一遍照片,找出对我不利的那几张,删掉。”
“这个人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两个原因。”聂羽峥说,“第一,他时间也不多;第二,他具备反侦察能力,明白如果自己刻意删掉几张或者拿别的照片替换,会被技侦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拿着一张同样品牌、同样型号相机储存卡直接换掉章靖鸣的卡,这样,既没有剪切痕迹,又节省时间。”
“但他怎么处理时间节点这个问题呢?”沈子平不禁问,“章靖鸣虽不是每天都偷拍禾诗蕊,但时间间隔也不会太久。我们当时之所以没把注意力放在照片上,就是因为第一张卡最后一张照片和第二张卡的第一张照片拍摄时间接得上,差不到一两周。这个跟踪狂怎么这么会掐时间呢?为什么他拍的第一张照片在时间上能紧跟着章靖鸣第一张卡的最后一张照片?”
“章靖鸣是个高调又不知廉耻的跟踪狂,这阵子我向他曾经的舍友、同学了解情况时,他们都能清楚地记得他当年炫耀自己偷拍照的场景,还有过类似‘拍满一张储存卡’的言论。稍微留心一下,就能知道他第一张卡的最后一张照片大概摄于什么日期。这个躲在暗处的跟踪狂心思缜密,买了跟他一样的相机,我想,为的就是那天不慎丢失或者被人抓包,可以将脏水泼到章靖鸣身上。”
陈昱感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这个黄雀隐藏得太深了,直到今天,才浮出水面!”沈子平咬牙道,“到底是谁呢……难道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聂羽峥,连一开始不怎么样相信他的何安邦都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顺着陶晓伊这条线查下去。”他没有辜负这样的期待,沉声道:“我在交谈过程中发现她善于推诿责任,人云亦云,缺乏主见,做事被动,从她的描述中,我发现一些不合常理之处,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当时没有追问,现在,就交给你们——她及时锁宿舍这样行为看上去是在帮警方破案,但其实心理暗示的成分更多,这样一来,不光警察,连同校的老师、学生都会认为章靖鸣有嫌疑,在回答警方询问时,就会不知不觉提到章靖鸣,不断强化‘他有重大嫌疑’这件事。翻翻笔记本,那些当年被警方询问的人,没有一个不提章靖鸣。你们注意到了吗?陶晓伊竟然在警方不确定禾诗蕊是走失、被拐卖还是被人杀害的情况下劝章靖鸣自首。就算现在,恐怕在座的任何一位都不敢也不可能仅凭自己的猜测就叫他去自首。陶晓伊可是一个法学院的辅导员,难道连无罪推定这种简单的概念都不清楚?”
“我们马上去查!”陈昱和林睿血气方刚,当下就站起来要往门外冲。
“慢着。”聂羽峥叫住他们,“我们的对手是一个非常狡猾、善于掩饰的人,很有可能具备以下几个特征:一,他就是章靖鸣或者禾诗蕊的‘身边人’,很熟悉他俩其中一位的情况。二,他在某个方面、某个领域具有一定的权威性,很容易就让人卸下防备,这就是心高气傲的禾诗蕊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与他发生关系的原因,性别、职业、学历或者某些特长等都可能成为他掩饰的工具。三,他有机会进入被锁的宿舍,乔装打扮也好,破窗而入也好,陶晓伊或是他的帮凶,或就是陶晓伊本人,一定要让陶晓伊说出12号到14号两天内章靖鸣宿舍的进出人员情况,包括她自己,并一一查实。这些是我从犯罪心理角度出发提供的几个侧写,更加专业的刑事侦查还得靠你们。”
沈子平起身,重重拍了拍聂羽峥的肩,“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你。”
“感谢一个流氓?”
沈子平被他打败,苦着脸赔笑,“你还真记仇……我错了还不行吗?案件有了这么大的进展,我有空一定请你……哦,还有小祝吃大餐!”
聂羽峥不以为意,“十年过于久了,虽然我们有了方向,可不代表能查出来。当你一无所获、郁闷难当时,欢迎来荒漠甘泉。”
“切~我才不给你们赚钱的机会呢。”沈子平信心满满。
☆、第75章 你是螳螂,我是黄雀(2)
一个十来岁的访客和他的家长一起离开后, 祝瑾年关掉沙盘游戏室的空调,关好门出来,余光见前台的琪琪一直冲她招手。她定睛看去,只见琪琪带着奸笑,指了指前方。视线被墙壁挡着, 她快走几步,才发现好一阵子没出现在工作室的聂羽峥悠然坐在单人沙发椅上,一旁的小几上竟然还放着一束花。
大家都已对他俩的关系心照不宣,走过路过,尽量平静地和聂羽峥打招呼,按捺下心中的八卦魂。
“聂……”祝瑾年开口, 很快声音就小了下去,有些尴尬,调整一番,大方地走过去, 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手头的一项重要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来视察视察你的工作情况,顺便接你下班。”聂羽峥起身,自然地将花束放进她的怀里, “好几天没接你下班, 我有点不习惯。”
“我知道你最近很忙。”
杜格致拎着公文包出来, 先是一怔, 垂眼扬了扬唇角, 面色平静地走过去,一语双关道,“冷不丁被你俩虐一把,改天罚你们请客赔我的精神损失费。”
祝瑾年回以微笑,杜格致扬扬手告别,没暴露出更多的个人情绪。他总是这样知进退,顾全他人感受,对她的那点小意思也如同已经融化的坚冰,表面上让别的同事看不出什么端倪。祝瑾年借口回去拿包,避免了三人同乘一部电梯。
少顷,祝瑾年跟聂羽峥一起走进电梯,低头看着花束,眼中几分惊喜和羞怯。淡蓝的绣球、粉雪山玫瑰、白乒乓菊,色调清淡雅致,又有种萌萌的美感。“做了什么亏心事,怎么想起要送束花儿给我?”
“这些日子冷落你了,向你赔罪。”聂羽峥诚恳地说。
她有点得意,故意挑眉说:“其实我这几天也挺忙的……还真没想起过你。”
“忙什么?”
“当然是解决访客的困惑喽……”说到这个,祝瑾年有点心虚,“不过,也遇到些让我觉得困惑的。他性格挺开朗的,有点大大咧咧,而且并不介意把自己的求助内容告诉别人,不仅如此,他还很希望集思广益,让更多的人帮他解决噩梦问题——他就是我以前提过的小k。”
她把康坚扬的求助过程和近况说了一遍,“我们都以为公安局对闪电之死立案后,他常做的梦就会随之消失,可那个梦就像痼疾一样,时不时又冒出来。他来了好几次,交谈也好,心理测试也好,甚至催眠,都很难触及那个梦产生的根源。他的原生家庭没什么缺陷或者问题,从小到大经历的挫折并不多,内心跟他表现出来的状态很一致,甚至可以说,他是来访者中最阳光、最想得开的人,跟他熟了之后,交谈、相处都挺惬意的,我有点糊涂了,那个梦到底到底该怎么解?”
“你特别欣赏他?”
这关注的重点好像有点偏了吧?祝瑾年诧异地转头看看正在开车的他。
他伸过手来,屈起食指,准确地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
“我都快要怀疑他家是风水不好了!”祝瑾年摇摇头,“他家可是住在那个高官名流聚集的豪宅区,绝不可能出现风水问题,再说,一开始他也请了风水师傅……”
“封建迷信。”
“还是要相信科学,但用科学怎么解释呢?”
“这个土豪到底住在哪里?”
“我想想……呃……好像是叫‘逍遥游’。”
聂羽峥眉头轻轻一压,“南山的‘逍遥游’?”
“对,就是那里。我听康坚扬说过,好几千万的房子啊,一下子就都卖光了,但直到现在,入住率还不是特别高。鹏市的土豪们就是买着玩,有钱就是任性。”祝瑾年厚颜向他求助,我们不是搭档吗?助理解决不了的问题,你这个主心理师是不是考虑伸出援手,嗯?”
“你知道我很久不做心理咨询了。”
“你究竟为什么放着赚钱的机会不干啊……”祝瑾年哀怨地说。
“你为什么选择做心理咨询师?”
祝瑾年心不在焉,随口回答道:“我八卦。哦——我知道了,你不做咨询的原因很可能是……”她压低了嗓音,故意学着他一贯的语气道:“‘我对别人的八卦没有兴趣。’——对不对?”
“心理咨询只能听到一小部分八卦,心理鉴定和分析能听到所有八卦。这么回答,祝老师满意不满意?”
“你就哄我吧。”
“我答应你。”胃口吊足了之后,聂羽峥松口,若有所思地说,“你跟他约一下见面时间,我也很想见识见识几千万的豪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