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叹,冉家晚辈中竟只有冉珩一个成年男子,想委以重任都不敢相信他的人品。再看看徐家人才辈出,文武兼备,冉靖更觉悲凉,看着玠哥儿尚且一派天真的举止,他唯一的安慰就是以后长留京师,可以亲自教导这个孩子,不至使冉家后继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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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殡的队伍如期启程,只是少了冉三爷。对外只说是忧思过重,突发重病,还要以将养为主,对内则暗中把紫苏看守起来,等待尘埃落定后发落。
冉念烟休息一日,次日回到镇国公府,紫苏的事情徐问彤已经知道了,也骂了声活该,却默默在佛前为她供了一卷经忏,暗地里寻思着,人在冉靖手中,一时半刻应该没有性命之虞。
掐指算来,徐太夫人去世已有将近十天,距百日热孝之期还剩三个月光景,热孝一过便不能做红事,徐问彤不得不加紧操持女儿婚姻大事。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日湘帘高卷, 清风徐来,徐问彤坐在新近修缮好的凉轩中乘凉。这里本是老镇国公的书斋,老镇国公辞世后便一直楼台高锁, 还是她向徐衡求来的,因园中芭蕉浓翠, 暑热时依旧凉风习习,故名冷翠轩。
紫苏滞留寿宁侯府,徐问彤只能从徐家下人中临时提拔几个单纯可靠的女孩子。她怕自己看人不准,便让女儿帮着挑选,冉念烟不假思索地从十三个女孩子中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瘦小女孩。
原因无他, 这女孩子曾陪她过了半生。
本以为再也遇不上翡清,没想到命里有时终须有。其实她也奇怪,翡清世代为徐家奴仆,为何不知下落?然而她也不敢笃定,人命何其脆弱, 一场疾病、一点意外都不是人力所能干预到的。
翡清不是本名,是冉念烟前世特意为她取的名字,今生依旧如此称呼她,恍惚间如同他乡遇故知,被感亲切。
翡清看起来不甚伶俐, 却着实事事尽心,眼下徐问彤为女儿筹备六礼,翡清在一旁端茶递水,若有让她跑腿的也绝不含糊。
“老太太说了, 就下个月吧。热孝期统共不过百天,赶早不赶晚,万一有什么事耽搁了,再改期也不被动。”徐问彤说着,对面坐着的徐家四爷,徐徕。
徐衡出征,徐夷则的婚事也只能和他商量,因为苏家的事和曲氏生出嫌隙,二老爷是指望不上的,嘉德郡主至今也没派人回话表态,也不能等着她,好在家里还有徐太夫人主事,不至于不了了之。
“下个月?”徐徕颇为惊讶,“时间是不是太紧了?所谓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自家人的事,纳采、问名都可从简,可之后的纳吉、纳征、请期都要上告祖庙,又涉及嫁妆、彩礼这些财货,一步也马虎不得,至少要花去十来日,再往后便是成婚之日的亲迎,盈盈定然要从冉家出门,迎进徐家,两家分头准备,我手里也没有明细,不过横竖是铺席面、结彩楼、请六亲这些极繁琐、极细碎的事,都是很花时间的。”
徐问彤道:“这些事现在着手去做,一个月总能有个样子。至于嫁妆,四弟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只是徐家彩礼这边……”
徐徕道:“大哥早有准备,临走前都交托给我了。”说着,又笑道,“连大哥也知道,二哥是雁过拔毛,不敢把独子的大事交给他。”
徐问彤白了他一眼,道:“你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
姐弟两人商议了一番,徐徕便动身去找冉靖交待,今日难得赶上休沐,不然又要等上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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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苏知道夫人那边正在商量婚事安排,想去偷听,却被冉念烟的眼神制止了。
流苏有些丧气,道:“我不过是好奇。不过话说回来,夷则少爷还真是冷冰冰的,哪里比得上谢三少爷……”
她刚想说谢三少爷痴情,虽住得很远,却常常殷勤地来看望小姐,而徐夷则和小姐抬头不见低头见,一连几日都不见踪影,也没回崇明楼。
话到一半,流苏自知失言,赶忙掩嘴,怯怯地看着小姐。
冉念烟莞尔,“你迟早要坏在这张嘴上。他不回来,自然有不回来的道理。”
徐衡将徐夷则留在京城,必然是有安排的。
流苏望天叹道:“也不知谢家如何了?”
冉念烟道:“徐家冉家都没事了,谢家的嫌疑也就解除了……只是大伯父勾结薛家一事悬而未决,不过是些金钱上的交易,用不着惊动官府徒惹是非,冉家大可私下解决,眼下祖母的丧事尘埃落定,还不知爹爹打算如何发落。”
流苏愤愤道:“绝不能轻饶!”
冉念烟摇摇头,叹道:“那是他的亲兄长,爹爹狠不下心的,何况……”
何况还有堂姐,想起温柔而无辜的冉念卿,她就心生恻隐。
正说着话,院外忽然传来吵闹声,流苏现在是草木皆兵,出门去看,回来时却喜滋滋地卖关子,摆出架势让冉念烟猜。
冉念烟笑道:“冷翠轩比梨雪斋还要幽僻,正应了一个‘冷’字。吵闹声都传到这边来了,却又无人来知会,想必不是什么十分紧急的事,也和我们不太相干……八成是南府里有好消息了吧。”
流苏不愿松口,不动声色地让小姐继续猜。
冉念烟道:“若是丰则表哥的好消息就好了……”
话音还没落,翡清就进来请安报喜:“小姐,夫人叫您过去呢,南府派人传信,说是丰则少爷能下地了。”
瘫了大半年的人竟能走路了,也算是一则奇闻。
流苏看着小姐连连点头,像是在印证翡清的话,又像是告诉她猜对了。冉念烟虽知道有慧明禅师在,徐丰则痊愈只是时间的问题,却没想到竟这么快。
徐问彤显然是真心高兴,嘱咐女儿收拾停当,一同去南府庆贺。徐丰则的病情显然牵动了整个徐家,连老太太都要亲自过去,还不住地感叹,“若是衡儿在就好了,快写信告诉他。”
其实徐丰则不过是能勉强站在地上,离自由走动还差很远,而且据他自己形容,双足落地就像有千万根钢针刺痛他的双腿,根本无法忍受,不过是为了让长辈们看着高兴,强忍着痛楚一遍遍展示给别人看,不多时已是一身冷汗。
到底是徐柔则心疼哥哥,上去小心搀扶着,母亲毕氏见徐太夫人在场,不悦地对女儿道:“柔则,快莫扶你哥哥,他已能自己站稳了,还扶着,叫老太太看笑话。”
徐柔则只好怯怯地退到一旁,求助似的看向冉念烟。
徐丰则伪装得很好,他多年来身体虚弱,神思恍惚,却还背负着父母的期望,强迫自己专心举业,这样的人早已习惯隐藏自己的痛苦,面上从来是滴水不漏,见人家笑,也跟着笑就是了。
冉念烟瞧明端的,不愿见活生生的人被当做戏耍用的展览品,何况那是她的表哥,便附在外祖母耳边低语几句,徐太夫人对毕氏道:“算了,孩子刚好转,身子还虚弱,让他休息吧,咱们出去说话,让孩子们聊聊,我们在,他们不敢说话的。”
大人们走后,徐柔则温声让哥哥好好休息,自己带冉念烟去外间说话,第一句便是:“听说你要和夷则族兄成亲了!”
冉念烟笑了,“消息传得真快。”
徐柔则道:“族兄好,族兄比谢家三少爷好。三少爷虽然温克些,可现下的世道,温文尔雅的人才是真没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