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殊带着愉快的心情进到刘继思租住的宅子。
刘继思笑容满面地迎出来:“三郎刚奔波回京,有事大可遣人唤我过去便是。”
白殊笑答:“官船稳, 一路坐船也不多累。而且在外头待了两个月, 我也想感受一下京中气息。”
这回刘继思附和道:“只要于身体无碍, 多出来走走是好的。”
白殊一边随着他往里走, 一边寒暄:“表兄这般开心,想来最近生意应当不错?”
刘继思哈哈一笑:“见到三郎,我当然开心。不过生意也确实好,尤其你们治疫的事传回京之后,不说许多小门小户来买肥皂,那些大户人家也是大量订货,买回去给下人用。
“我借口抽调人手,给香皂和香露涨了点价,却丝毫没受影响。如今都知道咱们铺子东西好,供不应求啊。现下我已在备货,待十一月千秋节,各地官员遣人来京之时,便可以顺势往外推广。”
白殊点下头。生意的事他不用多操心,只要刘家按着他的要求,不涨肥皂的价就成。
两人走进花厅落座,婢女端上点心和水。
刘继思贴心地道:“为你备了参汤,就普通的参,没敢熬浓的。现下还喝吗?若是不喝了,我让人换别的。”
“表兄费心,还喝的,就是每日比原先少喝一些。”白殊端起来饮一口,“说起来,表兄自二月来京,到如今也有七个月了。现下既生意稳定,还不准备将表嫂与孩子们接来团聚吗?”
提到这个,刘继思就有点烦恼:“不仅他们,既已投靠太子,我们便打算将刘家多数人都迁过来,方便往后拓展生意,只留一支照看江阳的产业。可我在京中实在寻不着合适的宅子,愿意卖的都小,大宅子的房东又只肯放租。”
“是因为这个啊……”白殊垂眸想过片刻,接道,“表兄可向牙人打探一下平王府在京中的别院,最近估计会变卖一些。”
平王犯的事大,嘉禧帝越是想保他就越会狠罚他,也就是俗称的拿钱赎罪。
刘继思虽然不知走私案,不过平王欲杀青州灾民的事情早已传开,此时见白殊如此肯定,他目光一闪,回道:“那我便将钱备好,单等着了。”
说完闲话,刘继思便要让小厮去拿给白殊备的玉。
白殊却道:“不急,我还有件紧要事情说与表兄知。”
刘继思见他目光扫过屋中其他人,便挥手让人都退出去,花厅的门窗也给关上。
白殊这才道:“临回京之时,我在青淄县发现一处地方,下方很可能有宝石矿脉。表兄派去的账房先生留在那边买地,你们在青州那头没有铺子,不好传信,只能等着我回来再告知你。”
刘继思听得双眼微瞪,猛地向白殊前倾身,急声问:“宝石矿?什么样的宝石?”
白殊从知雨手中接过个小袋,解开袋口,哗啦一下往案几上倒出好几块大大小小的石砾。这些是后来账房随着东宫卫去寻回来的,大的能有黄豆大小,小的则细如米粒。
刘继思拾起两块到窗前细看,好一会儿才满脸惊喜地回来。
“竟是瑟瑟的原石!没想到大煜也有,目前市面上的多是从西域两个小国传来。”
白殊一边想着“原来蓝宝石现在叫这名字”,一边笑问:“值钱吗?”
刘继思相当激动:“那必然!太子殿下属意刘家开采?日后利润五五分成可行?”
不待白殊回答,他又自顾自更改:“不不,刘家拿四成就行!”
白殊却是着实一愣:“殿下的意思是,矿全交给刘家。不过矿是我与太子发现的,我是想着,分一成润过来便可。”
刘继思更是听愣了,嘴巴开合片刻,才找回声音:“这……三郎可与太子商量过?”
白殊:“殿下说随我。”
刘继思的表情渐渐变化,注视白殊的眼神分外复杂——如此看来,他该重新评估自己这位表弟在太子心中的分量了,这般大的利益,太子竟也能让他作主。
白殊此时自然已经品出不对,但他还是不解:“开矿是苦活,费心劳力的都是刘家,我们拿一成,我觉得应该合理?”
刘继思暗自消化掉那阵冲击,重新坐下,低声细细解释:“话不是这么说。你要知道,开矿这事,尤其宝石矿,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若没有靠山,这种矿普通人根本留不住。
“刘家现下开的矿,全是药物矿。玉石买卖只是收原石低买高卖,根本分不上玉石矿那杯羹。但仅仅是这样,如今也越来越招人眼红,在江阳已是被好几户大族联合朝中高官打压。直到你的婚事出来,境况才好转些许。”
说到此处,他轻声叹口气,续道:“可那些背后手眼通天的,又如何不知道你这婚事是怎么回事。他们只是看在圣上要利用你的份上,如今暂时放一放,就等着你倒了再上来瓜分刘家。
“但宝石矿的利益太大,一旦外面得知,必然会蜂拥而至。届时唯有托庇于太子,才有可能保得下来。既须要靠山出力,那分出一半润便算是不成文的规矩。”
白殊缓缓眨眨眼。他先前想得太简单,完全没料到这事背后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谢煐竟然也纵着他,什么都不说。
“这样一来……天子是不是就会知道我与殿下合作了?”
虽然被知道也无所谓,但白殊其实还挺喜欢欺骗皇帝的感觉,有机会的时候也能暗暗挑事。
刘继思却笑道:“那也未必。你与刘家总还隔着一层,若在天子面前做做戏,有可能让他相信我刘家目光短浅,为了利益而背叛你靠向太子。毕竟,若要求得天子庇佑,估计得献上宝石矿八.九成的利润,我们可就是全白干了。”
白殊嘶一声:“他想要小金库,还吃得这么狠。”
刘继思看着天真的表弟,摇了摇头:“史上还有过看中臣子产业便明抢的皇帝,当今至少还要一层面皮。所以说,这样一条宝石矿,背后靠山至少也得是宰相才能保住。刘家为此而倒向太子,你拦不住也不出奇。”
白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片刻之后,他又端正起脸色:“那便三七分成吧,我们拿三成。只是,我得和表兄把话说在前头——太子殿下给刘家当靠山,仅仅是护佑刘家不被欺负,可不是让刘家打着太子的旗号做违律的事。”
刘继思一愣,随既笑开:“三郎放心,我刘家若真是能做昧心事的奸商,早攀上靠山了,又怎会在江阳受排挤。”
白殊这才和缓下来:“开矿是苦活,表兄手中宽松,也待矿工们好些,回头我整理一份矿内安全指南给你一观。”
刘继思点头应下,叹息道:“三郎真是心善。”
要事说完,他重新打开门窗,唤人送来给白殊挑的玉。
几位仆役端上来好几块大大小小的红色石头,又有几位婢女送上放有玉佩的托盘。
待白殊看过一遍,刘继思道:“都是我攒在手中的上好赤琼,不知你想要多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