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殊细想了想,问:“可是,能顺利吗?不会真搞得天下民不聊生吧。”
谢煐凝视着他:“会做两手准备。但我想试试。”
白殊回望他片刻,扬唇笑了:“那就试试。既然白泊那么怕应谶语,我们就来解解这个‘国之危难’。”
安阳府查齐国公府行刺太子案查了好几日,最后得出的结论果然不出谢煐所料,依旧是没有新意的“史更汉叛党余孽所为”。
和以前有所不同的是,这次“叛党余孽”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太子与楚溪侯气运相连,觉得楚溪侯更好下手,就设计套住了好赌的齐国公府管事,安排这么一出祠堂刺杀。
这“史更汉叛党”的名头一出来,朝中官员懂的都懂,谨小慎微如谢元简者,更是不会再查下去。
倒是嘉禧帝听闻之后,奇怪地问孙宦官:“太子与白三郎气运相连?”
孙宦官回道:“民间是有这样的传言,也不知道是打哪儿传出来的。”
嘉禧帝轻笑:“怎么连齐国公都信了吗?对自己儿子下手,他可真舍得。”
孙宦官低声道:“齐国公也是为了陛下。”
嘉禧帝哼了一声:“就是事办得不利索,没成功就罢了,还推到朕头上来。现在朝中官员都默认‘史更汉叛党’是朕授意的吧。”
孙宦官陪笑道:“哪儿能呢,叛党便是叛党,史笔都会那么记,和陛下又有何关系。”
嘉禧帝也没真生气,只是随意抱怨一句,最后还是夸道:“齐国公对朕还是忠心的。”
此事尘埃落定之后,白家二公子白迁每日都会到东市逛一逛,哪儿热闹人多,便往哪儿挤。
今日也是一样,他挤进一处杂耍摊子,正看得起劲,突然感觉身旁有人贴过来,在耳边低声说了句“薛酒”。
白迁恍似未觉,眼睛盯着前方杂耍人拍手叫好,还足足扔了好几枚赏钱,才退出来。
他和往常一样,又随意逛过几家铺子,最后进了卫国公府经营的薛家酒肆。这酒肆如今在京里名头很响,酒的种类也比最初多了不少,还能到内院雅间去品尝。
白迁表示要尝尝酒,掌柜便召来个伙计将他带往内院。
两人进到无人的内院深处,伙计直接领着白迁穿过和隔壁香露铺子相通的一道门,将人交给候在那里的知雨。
白迁见到白殊这个贴身小厮,心中才总算是松口气,赶忙跟着他上到二楼,终于见到白殊。
知雨退出去守着门。
白迁一看门关上,立刻走到白殊面前,撩袍就跪,满脸真切:“三郎!求你救救我们母子吧!”
白殊盯着白迁看过片刻,开口道:“二哥起来说话。”
他虽语气淡淡,却有种奇异的压迫感。白迁不敢相逼,站起身,又在白殊示意下落座。
白殊没兜圈子,直接道:“你先说说那晚是怎么回事。”
白迁理理思绪,慢慢道:“我其实从小就喜欢去祠堂里待,那里清静,从旁边的树上很容易就能进出。父亲寿诞的前一日,我也待在祠堂里,结果突然有人进来,我只好暂时躲藏。然后,就听到进来的父亲和总管说起安排杀手行刺的事……”
说到这,他脸色渐渐转为煞白:“当时他们分析了几种可能,最后决定,如果没成事,或是只有你出了事,罪名就让管事来背。但如果太子也被刺杀身亡,便会换成我‘被杀手灭口’……毕竟,太子遇刺这事太大,不扔一个亲生儿子出去,父亲有些摘不干净。”
白殊了然:“所以你来报信,也是为救自己。”
白迁白着脸点头:“那一晚,其实也有人有意引我到祠堂那里。后来你也知道,回去的门早已被封,我同样被堵在那里面。一旦杀手成事,就会把我也‘灭口’,让我担上‘勾结叛党’的名头。”
白殊平静地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不逃出安阳?”
白迁惨然一笑:“我娘还在国公府里,我不能扔下她自己逃,也不想委屈她和我过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日子。”
白殊点点头,又问:“你想我如何救你?”
“我……”白迁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只得忐忑地往下说,“你的活路在太子身上,我也……”
他一咬牙,再次起身跪下:“我不多求,只求太子日后能让我改名换姓,留我母子两条命。现下旦有差遣,我莫敢不从!”
白殊还是那句“二哥起来”。
白迁心中惴惴,却不敢违抗,起身坐下。
白殊对他莞尔一笑:“既如此,你先探一探,齐国公是否有意和高家结亲。”
白迁一愣:“高家?”
白殊点头:“淑妃母亲的娘家。寿宴那晚,齐国公对高家的小公子很夸赞,还特意摘了腰间玉佩相赠。我看那小公子也就十五六,配白缨儿该是正好。”
白迁干脆地点点头:“行,我回去打听。可是,要怎么告知你?”
白殊道:“依旧到薛家酒肆,告知今日领你过来的那个伙计便可。”
白迁寻思着道:“好,那一会儿我买些酒回去。以后也常来买酒,便不会显得突兀。”
白殊续道:“可以。我叮嘱过他,不会收你银子。你若是银钱不凑手,也可和他说,他会给你一些。”
白迁不好意思地笑笑——赵夫人治家,他和他娘手里的确没多少钱。
正事说完,白殊端起参汤,垂眼慢慢饮。
白迁有些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直接起身告辞。他也知道,至少得过了考验,才有可能见到太子。
待白迁离开,门重新关好,谢煐从屋内屏风后走出,在白殊身旁落座。
白殊转眼看向他:“如何?”
谢煐点下头:“不能指望他打探消息,却也可以佐证一二。若是最后证实他的确与齐国公之事无关,给他母子二人一条生路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