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阮蓁别过头,咬着唇,眼泪落得更急了。
倔成这样。霍成叹了口气,蹲下身子为她拭了拭泪,“哭什么?”他的耐心在她面前好似没了边儿。
“大哥哥……”阮蓁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圈着他的脖子,小脸儿埋在他的颈间,一边低低抽噎一边问:“你是故意骗我的,对不对?”
骗她自己初十才走,就是不想让她来送他,再哭成个泪人儿,那天她红着眼圈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再不想看见,可惜事与愿违。霍成抬眸,淡淡扫了一眼不远处从马车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的常乐公主,吓得常乐公主赶忙放下帘子,轻拍着胸口——大表哥的眼神好可怕。
见霍成不说话,阮蓁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委屈极了,在他耳边抽抽搭搭地低声控诉:“我知道你怕我哭,可是、可是如果你告诉我,我就不会哭了呀……大不了、大不了我在家里哭过了再来送你……”
霍成想到她缩着小身子,躲在被子里,咬着手小兽一样低低呜咽的样子,有一瞬心如被一根毫毛细针轻轻扎过,丝丝微微的,极容易被忽略的疼。
“别哭。”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只能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
“马上,马上就好,我再哭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好……”阮蓁呜咽着点头,还跟他讨价还价。
好一会儿,阮蓁才举起袖子抹了抹眼睛,从霍成怀里退开,似是觉得丢脸,她垂着眼帘,大眼睛骨碌碌地来回转,就是不看他。
一高一矮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说话,引得行人纷纷顿足,却又慑于霍成周身的气势不敢多看。
少顷,霍成抬起手,略显僵硬地摸了摸阮蓁的头,皱着眉叮嘱面前的小姑娘:“别跑,别哭,不要难过……”语气仍是极淡极淡。
顿了顿,他道:“我走了。”
“好。”阮蓁乖巧点头,不知是在回应他前面的叮嘱还是最后的“我走了”。
霍成转身,走了几步,翻身上马。
“大哥哥!”阮蓁忽然急急叫了一声。
霍成反身看她,只见小姑娘仰着脸,被泪水涤过的清亮双眸满含殷切地看着他,“大哥哥不要忘了我……”
霍成目光微凝,郑重颔首,“嗯。”
然而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回去的路上,无论常乐公主如何逗,阮蓁始终闷闷不乐地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若是让她这样回到家中,阿娘定是要担心。阮成钰挑开车帘看了看窗外,吩咐车夫绕去西大街。
西大街是邺城最为繁华的街道,临近年关,更是热闹非凡,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西大街上有一家如意斋,做点心的手艺可谓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其中的翠玉豆糕和水晶桂花糕深得阮蓁喜爱。阮成钰便带着阮蓁和常乐公主直奔如意斋而去。
进门的时候常乐公主只顾着和阮蓁说话,一不留神便直直撞到了一人身上。
“哎哟!”常乐公主连连后退几步,捂着额头正要说话,一抬头,满腔的不满重又咽了回去。
端见那人一袭鸦青色素面云纹圆领袍,腰绶朱砂沁夔龙纹玉佩,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仪态隽美清雅,可称得上是霞姿月韵。
贺瑾后退一步,朝常乐公主揖手道:“不慎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恕罪。”
他的声音如玉石相击,清越顺耳,常乐公主一时有些发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
“姑娘没事吧?”见常乐公主捂着额头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贺瑾微蹙了眉,稍稍躬身,关切道。
常乐公主堪堪回过神来,慢吞吞地点头,呐呐道:“没、没事。”
“那便好。”
贺瑾绕过常乐公主,缓步下了如意斋前的石阶,不多时便淹没在人群中。
挑了些点心,又买了一盒子的糖,阮蓁吃着酸酸甜甜的梅子糖,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阮成钰见状,这才放下心来,带着两个小姑娘回府。
“阮蓁,你说我以后还会不会见到他?”回了竹肃斋,常乐公主仍在回味着方才的情形。
“从前我以为徐朗和你哥哥就是我见过最俊的人了,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好看的人!”常乐公主暗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跟上去瞧瞧,好知道这样好看到极致的人究竟是哪家的公子。
阮蓁看着她捶胸顿足的样子,塞了一块翠玉豆糕到她嘴里,转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想了想,道:“可是他看起来比大哥还要年长。”
阮蓁口中的大哥是阮渊的长子阮成宏,过了年便十八岁了。
这有什么的。常乐公主撇撇嘴,“可他就是好看啊!比谁都好看!”
“也不是……”她看了看阮蓁,又收回方才的话,“也就、也就比你差那么一点点。”
她拇指掐着么指比划了一下,道:“就一点点,不过他是男人,不能和你比。”
不能比你都比了,阮蓁乜她一眼,随即想到了什么,又道:“我看他手上拎了好大一包点心,你不是说如意斋的点心很贵吗?他买了那么多,应该花了不少银子吧?”
“是啊……”常乐公主趴在小几上,慢吞吞道:“我四哥上回说要给我买一个月的如意斋的点心,这两天总说自己的体己都被我刮没了。”
她哼了一声,又道:“我才不信呢!四哥就爱哭穷,他可是太子……”
怎么拐到太子身上去了?阮蓁只得明着说:“你从前不是跟我说过,如意斋的点心大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才买得到的,只有银子是不行的。今天那个人应该也是个当官儿的吧……”若是哪府的公子,常乐公主早该见过了。
阮蓁刚说完,常乐公主就精神一振,连连点头,“你说得对!”
她从榻上一跃而下,捧着阮蓁的小脸亲了一口,道:“阮蓁!你好聪明!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一边嚷着一边兴冲冲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