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君刚说完,突然听到家门打开的声音,她转头一看是袁帅回来了。她俩同居一年多,最近因为打胎的事闹得挺尴尬,谁也不知道怎么下这个台阶,李少君干脆休息了几天以后就天天上单位加班,要么就出去跑,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尽量不给两个人打照面的机会。今天是个工作日,她想着白天回家歇会儿应该遇不上他,谁知道还是没躲过去。
不等袁帅反应,李少君赶紧从沙发上坐起来,穿上拖鞋就钻进卧室把门一关,来一个退避三舍,避避风头再说。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女神啊,你跟我打电话就好好听,别一心二用的,这分明是你求我办事,怎么还弄得跟我上赶着似的呢!”
“好,我好好听,你说吧。”李少君一骨碌躺在床上,脸对着天花板。
“我说啊,你既然知道这个行业规矩,是吧,那你这么变着法地利用我,总得给我个交待吧?”
“你想干什么?”
话筒对面传来笑声,然后王健说:“你别想太多,我能干什么,就是觉得咱们毕竟同窗四年,现在搞得好像除了业务没什么可说的一样,多没劲。这样吧,你踏踏实实全心全意地请我吃顿好的,然后这事我圆圆满满帮你给它办了,你说怎么样?”
王健这话倒也没什么毛病,虽然说他曾经对自己有意,但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因为这事别别扭扭的着实有点矫情。她其实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毕竟是让人家帮忙,要是不熟的人,人家还不搭理你呢。
见李少君答应了,那边王健十分高兴地说:“好,不过时间地点我来定,你等我通知,定了就不许失约。”
“你这有点不讲理啊,我哪知道我哪天有事。”
“你放心吧,我不会临时告诉你的,一定给你打好提前量。行了,先这么着了,我得出外勤了,微信联系。”
挂掉电话,李少君躺在床上,继续看着天花板,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出这个门。
袁帅站在卧室门口,手攥着门把手,也在想这个门开还是不开。开,开完说点什么?不开,毕竟都打了照面,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不管怎么说,这事起因还是在他。一开始袁帅以为李少君也是持着不着急结婚的态度在交往,毕竟她是一个跨越了年龄、性别、种族以及任何划分人类的方式的,一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就好像她的一切都是为了成为更伟大的记者准备的。因此在她同意了袁帅的追求时,他甚至还吓了一跳。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李少君也有种一拍即合的感觉,虽然她全身心地投身于工作之中,但是到了她这个岁数,总免不了被各路毫无关系的人催婚,她父母本来也没怎么着,架不住总有人在旁边提醒,到最后也彻底倒戈。遇到袁帅,或许于她来说是一种万分合理的拯救,一个年龄、阅历、社会地位都合适的男人,想与她在一起,又不会因为婚姻和家庭问题对她的工作束手束脚,这等好事上哪儿找去?不如就试一试吧。
这一试就是两年,期间二人相处还算融洽,并很快选择了同居。毕竟之前都是自己单住,何必浪费一间房子呢?
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李少君心里突然萌生了退意,可能这种子之前在她心里曾经萌发过,但是她并没有注意到。而这根验孕棒变成了超强效力的化肥,一把就把种子催成小树苗了,论其突然性,李少君自己都有点惊讶。
后来她对自己说,何不就这样呢?反正人总是懒惰的,何必要压抑自己的天性呢?一个女人,家庭还是事业,最终总要选择的,总不能等当上台长以后再做抉择吧?那样对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况且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当上台长。
却没想到袁帅并没有这么认为,二人的思想第一次出现了不统一的情况。
李少君当然不忿了,她心说:老娘可是放弃了未来台长,啊不,副台长好了,副台长或许有戏,老娘可是放弃了未来副台长的职位来换这个孩子的,你竟然还不乐意,你想怎么着?
现在袁帅想来,李少君说的有道理,让她这样的女人为了家庭而低头,或许这辈子只有这一次机会。这个机会如果因为他对婚姻的恐惧而错过了,可能就永远错过了。而这种恐惧的由来,袁帅是打死也不愿对其他人,包括李少君吐露的。
那这个门,到底是开还是不开呢?
正琢磨着,门突然开了,袁帅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在门把上握着,直接给带了进去。从屋里拉开门的李少君也没想到,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朝自己扑了过来,惯性和下意识使得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郭徽睁眼的时候,时间已经指向了下午一点半。
他拿起手机,上面有一条裴雪的微信,说她先走了。
还没等他醒过味来,房间的电话正好响了,他接起来,前台非常客气地告诉他,钻石会员最晚退房的时间是两点,问他是要退房还是要续住。
听了这话,郭徽突然意识到,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接到酒店前台催促退房的电话,之前他通常都是在深夜就先行离开了。
他回复前台马上退房,挂掉了电话。他发现了桌子上还剩下小半听可乐,走过去一饮而尽。失去了气泡的常温可乐在嘴里显得格外粘腻。他走到卫生间,刷牙洗脸,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竟然发现自己很久都没有这么有神采了。
或许是睡得太好了吧,一觉睡到中午,这大概是学生才能有的福利才对。
穿上衣服,退了房,郭徽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总裁办的姑娘看到他,发了一愣,大概是没想到这个时间点他还会过来,本来准备到了五点准时开溜的她心里一沉,这下不一定走得了了。
郭徽进屋,总裁办的姑娘还是非常敬业地敲了门,跟他交代了一下今天的访客记录,简而言之就是啥事没有。
郭徽朝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姑娘临出门的时候说了一句:“郭总,今天看起来挺精神啊。”
郭徽笑了笑,等姑娘走了以后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来并不是什么幻觉,确实是精神头不错。郭徽不禁开始回想昨夜的事情,细细回味每一刻的欢愉。想着想着,郭徽又突然皱起了眉头,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去想这些,显得像一个刚刚拿到生日礼物的小孩子一样,欢欣鼓舞得令他人不屑,这些年来第一次出现的这种感觉让他有点被自己吓着了。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改变让他有点措手不及,转念再想,自己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不就是在等这一刻么?于是他决定去验证一下这个变化对于他来说有怎样的影响。
“小西,快下班了,没事你就回吧,我出去了,老地方。”
看着郭徽匆匆离开的背影,总裁办的小西姑娘发愣想:这刚到还没有十分钟啊,早想好了还来干啥?直接爱去哪去哪呗。有钱人就是任性,一会儿一个主意。她看了看手机,半分钟前她刚跟闺蜜说晚上的饭局可能要取消,还好她还没回信,赶紧来一个撤回,重新发了一条“不见不散”,然后美美地补起妆来。
离一心福利院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郭徽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看向远远的福利院大门,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传达室的看门保安在屋里百无聊赖地坐着,不过他还并没有注意到郭徽。
郭徽熄了火,解下安全带,双手使劲擦了两把脸。他翻下遮光板,打开上面的小镜子盖,镜子上的补光灯随着盖子打开自动开启,照在他的脸上。郭徽透过镜子看着自己的脸,被手揉搓得有一些泛红,好像一个过敏体质的人长了一脸红斑一样。
郭徽就这么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直到眼前的这个人越看越陌生,越看越不像自己。
然后,他问自己:为什么走到门口,却突然停车了?你不想进去了吗?
镜子里的人和他自己一同意识到,事情似乎真的像他想的一样,这种从内到外的改变,这种他渴望已久的解脱之感,似乎真真实实地开始发生了。
郭徽笑了,他合上小镜子,收起遮光板,然后发动车子,掉头向回开去。
小小的卧室被阵阵喘息和呻吟声填满,空气中略略散发着性爱特有的氤氲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