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醒屋内人,茜雪方才回过神,将半臂还给对方,起身道:“供奉,我该回去了。”
苏泽兰施礼,“臣恭送殿下。”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手里搅着对方的帕子,上面全是泪水,不好意思地:“供奉,这帕子我回去洗了再还你。”
苏泽兰点头,“殿下,臣还有个不情之请,别再称呼我供奉,臣担不起这个名号。”
茜雪噎住嘴,半晌才问:“可是……我都习惯了啊,再说不叫供奉,叫什么?”
对方的笑意愈发深了,眸子像湖水似要把人淹没,“小殿下,按照普通百姓的称呼,可以唤我苏郎。”
苏郎——她脸一红,至此就在心里留了根,那两个字跳来跳去,让人神魂飘荡。
苏泽兰目送小公主离开,破天荒去找守卫,冷不防把对方吓一跳,虽说此人囚禁在此,可以院中走动,但十几年也没目睹过真人,如今看到这幅俊美模样,夜色下和瞧见幻化成形的妖精一样。
“有……有事?”颤巍巍还后退了几步。
苏泽兰神态自若,“麻烦二位去通报声,在下想求见枢密院主使。”
他说罢往回走,风吹过发丝,带来一股久违新鲜气息,有不知名灼热从指尖传来,慢慢地温热整个身子。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暖莺春日
春天落了雪,飘飘然在雪兰湖上,层层叠叠,打得碧绿水面都瞧不见波纹的影子,风却很暖,吹起她耳边散发如丝,茜雪依偎在落兰亭里,想春天的时辰如何会下雪呢。
她出了神,忽听有人唤:“小殿下。”
扭过头,苏泽兰从身后走来,柳绿色薄衫湿透半边,那双眉眼愈发清俊了,艳丽面容好似女子,他后面是一树树兰花开,漫天飞舞,盘旋而下。
像个妖精,书里写的那些花精。
她站起身,迎过去急切地问:“供奉,你怎么来了,雪下的大不大,再冻着你。”
对方抿唇笑,没有施礼,反而让人觉得亲昵,她不喜欢他君臣有礼的模样,笑嘻嘻接着说:“你看都入春了,怎么还下雪呢?”
苏泽兰仍旧不吭声,默默地站在身边,半晌过去,只能听到雪花飞落的声音。
茜雪兀自紧张起来,摸不准供奉的心思,纳闷都见面怎么还和以前被囚禁一样,只是她一个人在外面自言自语。
手心潮热起来,习惯性地咬嘴唇,从小一惊慌就会咬唇,母亲为此训斥过无数次,全然没有一国公主的端庄,可她实在很少不知所措,仅有的几次都给了对面人。
“苏供奉——你怎么不说话?”忍不住问,轻轻侧过脸瞧对方。
眼前落下片阴影,有温柔的唇在额前掠过,带着呼吸起伏,蜻蜓点水,却让她为之一振。
那股海棠香气四溢,还夹有一股兰花香,让茜雪神魂飘散,红着脸抬起头,想看对方的脸,偏偏在这种时候怎么也瞧不清,她念着那双潋滟的眸子,忽地叫出声:“供奉——”
“还叫供奉?我没说过别的称呼!”
他温热的呼吸落下,声音飘逸中全是淡淡慵懒,听得人脸红心跳。
自己像被这声音下了蛊,喃喃地:“苏郎——”
身子一晃,陡然眼前烛火闪耀,杏琳正举着鎏金缠花纹烛台,“公主可是被梦魇住了,还是哪里不舒服,喊的什么啊?”
她惊魂未定,半晌才回过神,原来刚才做了场梦,那春日之雪是树上的兰花落。
只是为何梦里会有苏供奉,这些年也曾梦见过对方,却不是梦里的模样,尤其——想到那个吻,脸腾地红透。
公主今年十七岁了,对于人事半知半解,平时连这方面的心思都没有,怎会梦见男子的吻。
还是苏供奉的吻,今日才见了人家半个时辰不到,就开始做春梦。
若说春梦也有点名不副实,只是额头一个吻而已。
可她心里慌得很,脸青白交替,吓坏对面的杏琳,连忙去端水过来,“公主,奴婢去小厨拿点糕点吧,晚饭你什么也没吃,人肚子空着就爱做梦。”
她点头,对此深信不疑,肯定是饿着才会胡思乱想。
海棠糕与甜浆热乎乎地进了肚,三魂七魄才算归位,复又躺下,翻来覆去,耳边全是那两个字,苏郎!
不成想普通百姓都是这样称呼对方的啊,好亲昵,她抿唇在被子里偷笑。
天边露出鱼肚白,太阳像个温柔金环悬在空中,月亮也贴着,日月同辉,光线冲破厚厚云层,随着一声声报晓鼓响起,宫里也热闹起来。
微光晨间,四处清雾迷离,侍女们开始打理庭院,兴庆殿的两个守卫伸懒腰,一个佝偻着背,一个耷拉脑袋,“哎,昨晚你给守卫长回了吗?里面那人要见枢密院主使。”
“早回啦,这也不是小事,谁敢瞒住,老实说上次段主使来,我就觉得蹊跷,里面这位估计也是个祖宗,咱们得罪不起。”
那位也忙不迭点头,他们不过按令行事,命如蝼蚁,才不想出乱子。
眼睛迷迷瞪瞪,还未张开,缝隙里瞧见有人骑马而来,一前一后,最前面的看上去是位年轻公子,顿时打个激灵。
玉树临风,紫衣轻裘,正是枢密院主使段殊竹,后面跟着大宦官李琅钰。
两个守卫吓得直哆嗦,没想到这位祖宗来得如此早,连忙整衣戴帽迎出来,李琅钰挥挥手,示意不要多言,直接退下。
段殊竹径直走近殿内,苏泽兰刚从榻边下地,瞧对方站在不远处,随手翻着青枝花屏后的书。
他微微一笑,走到近前,“兄长可真早,也没给我带点吃的来?”
突然开始称兄道弟,看来心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