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亢的钟声响起了。
就在离宫的最高处。
枯瘦的白蛇伸手,握紧了面前的钟杵,倾尽全力,叩响深渊之声。
宏伟的波澜掀起,浩荡席卷,将一切都囊括在其中。
延绵不绝。
令所有血水的覆盖范围内,一切的生灵都愕然的抬起了头,侧耳倾听着这一份来自亡国之主的御令。
可令他们呆滞和茫然的,是钟声未曾断绝。
十声、百声、千声……
自持杵的白蛇早已经难以站稳,口鼻之中的血色不断渗出,已经快要无从符合那一份恐怖的压力。
但钟声依旧延绵,扩散,渗透在每一寸领土和地狱之中去。
令那涌动覆盖了整个深渊底层的血水,都为之掀起了波澜,惊涛骇浪自其中显现,涌动着,便渐渐的,交织出比深渊烈日还要更加庞大的,诡异旋涡!
再然后,惨烈的嘶鸣声响起。
比烈日要更加恐怖的引力,骤然涌现。
惊恐的呐喊,卑微的哀求,亦或者是绝望的嘶吼和诅咒。
槐诗能够看得见,一个又一个的庞大生命自血水的呼唤之下湮灭,一道又一道灵魂的闪光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归于离宫之中……
简直是屠杀。
槐诗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出手。
此刻,亡国的领域之内,一切的生灵,都在钟声的血水的感召之中迎来死亡。即便是统治者也无法抗衡这一份来自皇帝的意志。
所有的生命被血水抽去,所有的灵魂自钟声中流逝……
曾经宛若星海一般庞杂众多的源质波动,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运转,到最后,汇聚在离宫之中,化为足以同烈日相较的耀眼辉光。
就在皇帝的御座之上!
也令最后的谈话,迎来了终结。
“差不多到时候了。”
教辅卿怅然回头,看向了渐渐失去生命的深渊和亡国,最后,收回了视线,郑重的躬身。
参拜眼前的皇帝,致以最后的礼赞,一丝不苟。
“陛下,容臣告退。”
“去吧。”
枯萎之王看着他平静的模样,颔首道别:“亡国之础,因你而成。”
“不胜荣幸。”
教辅卿微笑,身影缓缓消散。
自溃散之中,无穷血色自他的身躯之中奔流而出,滔天的血浪奔涌着,潮声响彻深渊。
最后的枷锁被解开了,笼罩亡国的恐怖旋涡迸发轰鸣,包裹着所有的地狱,充斥仅存的深度,化为了无穷的海洋。
而在海洋的正中,就在深渊烈日的俯瞰之下,离宫再度显现。
只是,这一次,那华丽的宫阙却未曾再度升起。
而是,降下!
向着深渊的最深处,无穷地狱的最底层。
无数剥落的碎片之下,显现出以不知多少统治者的威权所打造而成的庄严轮廓。
宛若利刃一般。
向着深渊之底,刺出!
混沌之海无声的开辟,那一片充斥着无穷混乱和未知的虚无之海,被一层层的剥开,撕裂,斩断。
令真正的深渊之底终于显露而出。
乃至,那被无穷灾厄所淹没的伟大创造……
难以想象,在深渊之底,竟然还存在着如此宏伟的结构,令槐诗也不由得陷入震惊之中。
那一片永远充斥着灾厄和毁灭的虚无之海里,还有着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宫殿,圣所,石碑,乃至繁复到哪怕是槐诗也难以分辨清晰的矩阵。
他们悬浮在不断变化的黑暗里,早已经全部嵌入了深渊之中,链接了所有的深度,把控了一切的循环和变化。
不知付出了究竟多少的牺牲,耗费了多么久远的时光。
一个又几个纪元的残酷征募和徭役,倾尽亡国之力尚且不足,哪怕汇聚了大半个深渊的力量也无法彻底完成这般恐怖的创造。
要将控制一切的脉络和枢纽,植入了深渊的本质之中,令亡国的铁律同深渊的真髓结合……
可现在,当离宫降下,如同钥匙一般,接入这繁复的构造和矩阵时,空缺的一切,终于迎来完整。
最后的钟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