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嬷嬷立刻就明白内侍的话意,太子要顺顺当当登基,官家得先死了,官家如今已经是油尽灯干,自然会受不住宫里的动荡,确实是好主意!
“老侯爷的意思,”内侍瞄着姜嬷嬷的脸色说话,话说到一半,却被宋皇后一声尖叫打断,“乱?怎么乱?我手里没人了,家里难道不知道?再说我又被禁在这殿里不能出去!这不是难为我吗?家里就知道难为我!”宋皇后愤然非常。
内侍垂手不响,姜嬷嬷侍候宋皇后许多许多年,早就淡定了,看着内侍示意,“娘娘心疼太子,心里难过,你接着说,老侯爷还说什么了?老侯爷什么意思?”
“老侯爷说,娘娘刚经了劫难,让娘娘不必顾忌太多,只要能乱起来,越乱越好,老侯爷的意思,宫里若是走了水,这乱就能乱的不能再乱了。”
“这是个好主意!”姜嬷嬷失声赞赏,宋皇后眉头舒展,放火这事容易,交给姜嬷嬷就行了。
“赏他!”宋皇后精神十足的吩咐姜嬷嬷,姜嬷嬷忙取了装了两只小金锞子的荷包,递给了内侍,内侍躬身谢了,垂手退了出去。
“娘娘,现在就得准备起来。”姜嬷嬷容光数焕发,“离元旦可没几天了,宫里水龙水缸齐全得很,这场大火要想烧起来,得备不少东西!”
“这事就交给你操办了!”宋皇后立刻将这件大事指给了姜嬷嬷。
韩家宣布自立为王的事,很快就在京城流传开了。
瑞宁公主气的浑身发抖,一阵风般直冲外院去寻韩征。
韩征正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喝闷酒,韩家宣布自立为王的事,他知道的比一般人都要早些、也仔细些。他知道翁翁声泪泣下的祭过了天地祖宗,他知道那个姨娘养的弟弟,被立了世子,他也知道那主帅之位,从翁翁手里,直接交到了那个姨娘养的弟弟手里!
阿娘带他们兄妹来京城时,想到如今的情形了吗?阿娘要带他们兄妹来京城时,翁翁是怎么想的?那个时候,翁翁就准备扔掉他们,扔掉他和妹妹,扔掉他这个韩家嫡长孙了吗?
翁翁没把自己当韩家人、当成他的孙子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者是……自始至终都是?因为阿娘吗?因为阿娘妹代姊嫁,因为阿娘害死了那位应该嫁给父亲的大姨娘?都是简家女,翁翁究竟是为什么?就算阿娘有不是,他和妹妹有什么过错?他和妹妹身上流的是韩家的血,究竟是为什么?!
韩征仰头,一口喝干杯中闷酒,他这个韩家弃子该怎么办?
“韩征!”门外传来一声怒极的厉呵,“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阿爹是怎么待你的?把你当我一样疼爱!把我嫁给你!你那胸膛里装的是人心人肺吗?阿爹哪一点对不起你?我们黄家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狼心狗肺!”
瑞宁公主气极了,可她智力有限才华有限,就连骂人的本事也有限,一怒之下又少了几分智商,就更想不出词句,翻来覆去就是狼心和狗肺。
闷酒最上头,韩征已经喝了不少,目光定定的看着瑞宁公主,瑞宁公主被他盯的更加大怒,他什么时候敢这么看她?这样挑衅她?
“你这个混帐东西!”瑞宁公主的愤怒升级,原本就不怎么样的口才干脆一点也没有了,只会一遍接一遍的骂,“狼心狗肺!混帐东西!狼心狗肺!”这两句骂哪能发泄出瑞宁公主涛天的愤怒,瑞宁公主冲前几步,一把抄起桌子上的酒壶,冲着韩征的脸用力全力砸上去。
第409章 错断
韩征抬手抓住酒壶,壶中的酒却洒了一脸。
“我妹妹死在你手里,我阿娘死在你手里,我狼心狗肺?”韩征握着那只酒壶,笑出了声,笑的前仰后合,泪流满面。
瑞宁公主被韩征笑的从里往外渗寒气,“别笑了!别笑了!我的话你没听到?别笑了!”
韩征压根听不到她的叫喊,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站起来,垂着手,不时笑一声,从瑞宁公主身边擦过,出门走了。
瑞宁公主呆呆的站在屋里,直觉得寒意越来越浓、越来越重。
自从出了京郊大营闯进京城的事,从前不管白天黑夜从没关过的城门就恢复了久远的旧制,落黑关门,天亮再开。
天边泛起鱼肚白,守城兵推着沉重的城门刚开了条缝,韩征一人一马纵出城门,直奔北方。
早朝早就停了,本该是早朝的时候,官家半躺在勤政殿内的炕上,面无表情看着双膊捆在背后,跪在炕前的韩征。韩征垂着头,睁着眼,头几乎呛到地上,死人一般,官家看他的眼神,也仿佛看死人一般。
“送他回府,好好将养。”官家平和的声调却让人有一种莫名的阴森感觉。
“召王相、黄相、杭枢密、钟大学士、翰林邵盛觐见。”看着两个小内侍架出韩征,官家声音清晰缓慢的吩咐道,该册立太子了。
李思明进了丰乐楼,回想着那个小厮的指点,转弯抹角,越走越热闹,穿过热闹喧嚣的湖东边,又转了四五个弯,才看到小厮说的挂着彩色缨络的灯笼,紧几步进了小院,小院正中一明一暗两间上房,上房周围花木葱茏,倒是个雅静的好地方。
上房里温暖如春,炕上已经摆好了酒菜,屋角垂手立着两个小厮,李思明左右看了看,脱鞋跳上炕,伸手摸摸银酒壶,温温的正好,李思明倒了杯酒,端起来一口喝了,满意的咋了咋嘴,莲生的小厮就是体贴。
李思明吃了几口菜,又盛了碗汤喝了,中间又倒几杯酒喝了,还是不见人来,下巴冲屋角侍立的两个小厮抬了抬问道:“你们主家呢?还没到?”
“回二爷,小的主家实在来不了,二爷体谅则个。”小厮中的一个上前半跪答话,正是白水。
“是你啊!”李思明笑起来,“你让人把我叫这儿来,还什么主家来不了?!”
“二爷是小的半个主子,借小的几个胆儿,小的也不敢跟二爷论主家,小的是替我们爷和夫人请二爷呢。”白水和李思明最熟,说话也随意。
“你在京城就太好了,你们爷走的时候就把你留下了?”
“是!”
“你说你们夫人,你们夫人到南边和你们爷见着了?”李思明第二句就紧着问李思浅。
“是!爷已经接到夫人了,”顿了顿,白水又笑道:“不敢瞒二爷,夫人刚启程,小的就知道了,递了信给爷,爷到湘州城接的夫人。”
“到湘州城?”李思明立刻想到了端木莲生突袭湘州的事儿,“你们爷突袭湘州城是为了接你们夫人?”
“小的不知道。”白水笑眯眯看着李思明,爷又没跟他说过,猜测这种事,李家二爷可以猜,他可不能乱猜乱说话。“还有件事也得禀了二爷,请二爷恕罪。”白水说着,双膝跪地连磕了几个响头。
“先别磕头!什么事?你跟你说,真有什么事,磕头也不管用!”见白水说话前先这么郑重的磕头,李思明的心猛然一跳就提起来了。
“是丹桂姐姐她们的事……”白水几句话说了丹桂她们怎么找的他、怎么说的,他又是怎么安排她们出李府南下的,李思明听的目瞪口呆,曲着手指一停的敲着脑袋,“这几个丫头……这几个丫头!到南边没了?见着你们夫人没有?”
“还没有,她们没走湘州那条线,算着行程,应该快到了。”白水看着李思明笑,被几个丫头因为一句话识破真相,这事真够让二爷郁闷的。
李思明满肚皮闷气,白水看着他笑问道:“二爷找小的,有什么事没有?”
“没什么大事……是没什么事,如今这局势……唉!我就是想问问你们爷在京城留了人没有,毕竟,靖海王府那边,端木族里,还有城外姚世子妃,你们府上还有位姑娘,你们爷凡事想的周全,肯定留的有人,没想到是你留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