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谢律的下一句话是:“来人,给我请家法。”
薛氏待要阻拦他,被他轻轻推到了一边。
谢律对谢怀信失望透顶,前些日子还因为冯氏的死,他对谢怀信这个儿子生出不少怜惜之情。现下突然听说谢怀信的外室找上门来,还说那外室有了身孕,他愤怒而又失望。
谢怀信连忙下跪求饶:“父亲,孩儿只是一时糊涂……”
谢律又怎么听得进去,执了“家法”就要往谢怀信身上抽。
薛氏阻拦不迭。——谢律打不打儿子,她并不在意,可是当着她的面,她必然要阻拦一番。
谢律哪里肯听劝,一下又一下,抽得极重。
谢怀信大声呼痛,哭爹喊娘,狼狈不已。
薛氏又惊又吓,眼泪直掉。
而那杨柳在一旁哀哀哭泣,她原想着侯门子弟,肯定重子嗣。她说有了身孕,又是过年这样的好日子。谢家的长辈顶多训斥一顿,就会让她进门。
当着她的面打谢怀信,这是什么意思?半点情面也不给么?谢怀信不是说自己在家极受宠爱,虽是庶子,一应待遇都与嫡子无异么?还说会当官儿?
谢怀信初时只喊着“娘啊,娘啊……”然而喊着喊着想到冯姨娘,不免心中酸楚。平心而论,冯姨娘待他不错。后来冯姨娘留在了绥阳,若是冯姨娘也跟着进了京城,有她从众斡旋,也许父亲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对他。
他喊着喊着变了味儿“姨娘,姨娘……”
谢律愣了一愣,也想到了冯氏,手下的动作不由地轻了许多。他停下动作,看向杨柳:“你说你出身良家?”
他虽这么问着,心里却是不大相信的。出身良家会给人做外室?
杨柳胆战心惊,忙又将先前那说辞说了一通。
谢律轻哼一声,问谢怀信打算怎么处理。
谢怀信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忖度着父亲这是在考验自己。他心里怨怪杨柳,自作主张跑到家里来。
父亲询问,他强忍下快要溢出喉咙的呻。吟,轻声答道:“孩儿犯下大错,还是请父亲做主吧?不过,父亲,她肚子里的孩子跟我没关系。我只是看她可怜,给了她银钱,帮她赁了宅子去住。我跟她真没关系……”
杨柳目瞪口呆,谢家每一个人的反应都教她意外。尤其是谢怀信。她想,虽说她之前没跟他商量,可他竟然翻脸不认人?!
谢律也是一惊:“你说什么?”
谢怀信定了定神,大声说道:“父亲想想,她若真是我养的外室,为何她进府我事先不知?啊,这女人好生歹毒。我看她可怜,好心收留她,她竟然还诬陷我!我定了金家的姑娘,明年就会成亲。我怎么可能招惹她,去养外室?”
杨柳忍不住道:“谢公子,你……”
谢怀信又道:“父亲若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叔宁。这事他也知道的,当初就是他借给我的钱,我才能资助这位杨姑娘。否则,孩儿一个月才多少月钱,如何置得起外室……”
他心中念头转的极快,这话也说的真假参半。他暗暗对妹夫说声抱歉,当然是现下他脱身要紧。
杨柳听闻这话,身子颤抖:“谢公子,人说话要讲良心。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她说着怒气上涌,眼前一黑,竟歪倒在地。
谢怀信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人晕倒了,不管怎样,都得先找大夫。大过年的,谢律也不想见血。
大夫很快请到,诊了脉之后,只说这气虚所致。
薛氏问了一句:“她腹中胎儿如何?”
大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胎儿?她没有怀孕啊。”
薛氏懵了,但很快她反应过来,让人给大夫诊金,送大夫出去。
没有怀孕?没有怀孕那就最好了。真怀孕了才让人头疼呢。
薛氏将大夫的话,原原本本告诉谢律。末了又道:“相公,这件事,你看该当如何?”
谢律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没怀孕那就容易多了,也不用担心没法给金家交代。
杨柳刚醒过来没多久,就得知自己并未怀孕。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解释,就得到了谢家给的银钱,被赶出了谢府。
而谢怀信要面临的不仅仅是趴在床上过年,还有年后去族学读书。他在心里直骂娘,他都十八岁了,还要他去族学读书?不是说要捐官儿给他做么?杨柳误他,杨柳误他!
他趴了半宿,到底还是不能释怀,就叫了身边小厮,出去收拾杨柳。——反正杨柳住哪里,他门清。
可是,他发现他身边的小厮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他最信任的那个甚至跟他一样没下床。他呆了一呆,在心里骂的更欢了。
蠢货,一群蠢货!
这些事情,谢凌云还是听谢蕙说的。谢蕙像是讲笑话一般,给她说了这件事。谢凌云只听着就觉得不自在。而且听谢蕙话里的意思,纳妾犹可恕,养外室是大过,尤其是在正妻进门前,就让外室有孕的。
谢凌云不说话,心里至犯膈应。
谢蕙又道:“好在那个女的没真怀孕,不然我还真同情没过门的新嫂嫂。”
谢凌云没说话。
其实谢蕙隐约猜测,那个杨柳的女子可能怀孕了,只是谢家不承认,因为要顾念金家的面子。
她微微生出担心来,也不知道永宁侯府会怎样。她听说永宁侯府家风很好,永宁侯的唐颂唐世子也不是贪花好色的。但是,她还是担心……
谢凌云安慰了她一通,要她宽心。
谢蕙这才恢复了正常。
除夕当日收到旨意要随祖母进宫赴宴,谢凌云很意外。她以前听说过本朝规矩,重大节日,诰命夫人要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只不过先皇的皇后早逝,今上的皇后也早逝,一品诰命也不用在初一进宫。
怎么今年又举行了?而且还要她去?她也不是一品诰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