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谢凌云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声音不大,语速极快:“我的本事你晓得的。我先回去,若是没事,那就是我还想瞒着别人,不想让大家看见太子妃随军还朝。若是有事,纪恒,你必须承认,我的本事比你厉害多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率军做我后援。”
纪恒心里明白她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他并不想每次有事时,妻子拦在自己前面。他该为她遮风挡雨才是。
谢凌云冲他一笑:“咱们是夫妻,这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啊。我这回算是先锋军?”她握了握纪恒的手:“你记得带人跟上就行。”
不等纪恒反驳,她就身形一晃,不见了踪影。
小北看得目瞪口呆,心说,太子妃神鬼莫测,他何时才能有这般本事。
谢凌云在军营里得到的那一匹良驹是镇北侯执意赠给她的,说是莫勒王子的坐骑。莫勒王子被她俘虏,他的座驾也该交由她。
在边关时,谢凌云也曾骑过那匹马,确实神骏,她不怀疑它能像镇北侯说的那般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这夜的雨早停了,但夜色并不算好。所幸谢凌云当初出京时,因为刚出门,对这条路倒还熟悉,没走冤枉路。
途径京畿大营时,她略微观察了一下,发现竟是空营。虽然从小北那里知道可能出事了,但是面对空了的京畿大营,她也吃了一惊。
这几乎能相当于京城门户大开,毫无屏障了。
谢凌云在城墙外暂时安置了马,纵身越过城墙,一路飞奔,径直奔向皇宫。
她内功精湛,轻功高绝,穿墙越巷,简单自如。离皇宫越近,她心中越不安,暗暗祈祷是他们想多了,皇宫里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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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今夜的皇宫并不太平。
事情要从上个月说起,二月,春寒料峭,乍暖还寒。近来身体强健的皇帝过于自信,又一时大意,就换上了轻便的春装。他练了武,发了汗,衣裳又减了些。夜里睡下时还好,到次日清晨起来,就有些头痛鼻塞,身上发懒。
皇上已经一年没感受过生病的感觉了。这回身体不适,觉得实在难受。他又算着太子夫妇快回京了,就懒怠一回,辍朝两日。
不过他也没闲着,窝在内殿,也没忘了把奏折分拣好。紧急的奏折,他就先批了,不急的,可以留着,将来给纪恒打发时光用。
想起来就来气,东宫两口子跑到边关去,风头出尽,让他这个老父亲帮他们掩饰收场。真是不孝。
仗都打完了,还找些借口不肯回来,把杂事丢给他这个老父亲。太不孝了。
都没说早日生下个皇孙给他这个父亲看看,不孝啊不孝。
……
皇帝不过是在心里腹诽几句,就听到一个教他震惊的消息:他的儿子要给他尽孝!
“什么?”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回事?”
太监小李子小心翼翼回禀:“回皇上,是豫王殿下。豫王殿下他……他回京了。”
皇帝一愣:“你说豫王无诏回京?”
按律,藩王无诏回京是大忌。纪恒是个胆大的,看来这豫王纪忱胆子也不小啊。不但敢私自回京,还光明正大,无一丝顾忌。也不知纪忱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小李子点头:“回皇上,是的。而且,豫王殿下就在殿外,正等皇上召见呢。”
皇上“啪”的一声合上了奏折,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那就教他进来吧!”
他倒想看看,他这个好儿子有什么话好说。一年多前,皇帝将权柄交给太子,由太子监国,自己称病,不管政事。当时他这个孝顺的儿子,就上折子说是要进宫尽孝,被他给驳回了。
事情过去一年多了,皇帝现下龙精虎猛,体壮如牛,豫王是还来侍疾的么?
豫王一进门,就双膝跪倒在地,膝行向前,叩头不止。
皇帝也有三四年没见这个儿子了,说一点也不想念是假的,毕竟这是他第一个儿子。他重视嫡子,但是对长子,也不是没寄予厚望过。不过在纪忱试图对付纪恒时,他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就大不如前了。
当初皇帝没有深究此事,只教豫王携妻子去就藩。想着他远离京城,也就会歇了不该有的心思。好好做个藩王,是他这个做父皇的仁慈。
谁想,现下他竟然私自回京了。回京也就罢了,竟然还不是偷偷摸摸,还跑到面前来。皇帝也不知道该感叹豫王是聪明还是傻了。
豫王眼中含泪,声音哽咽:“父皇,不孝子纪忱回来了……”
说到这里,他用袖子擦拭着眼泪,几乎要泣不成声。
皇帝心中感慨颇多,就静静看着豫王,也不开口说话。
小李子站在皇帝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不存在。
皇帝不开口,豫王也不能只哭不说话,就止了眼泪,断断续续,讲起自己因何而入京。
豫王声称,他在封地思念父母,夜不能寐。偶尔做梦,梦到父亲和母妃身体有恙,他更不放心。是以,他明知道藩王无诏不能还京,还是义无反顾只带了几个侍卫回了京城,只为了看望父皇母妃。
父皇可以责罚他,只是请不要剥夺他身为人子的权利,让他可以像寻常百姓一般随身侍奉父母。如果可以,他愿意不要封地,不要王位,请父皇成全……
说着深深叩下头去。
皇帝听后沉默了许久,才说了一句:“如此说来,忱儿倒是一个纯孝之人了?”
说起来,本朝规矩,王爷们成年后都要去封地就藩,但是在执行时,往往是皇帝还在世时,身为人子的王爷们可以留在京城。新皇登基再去封地,若生母还在世,可以请旨,将母亲也带到封地去。
所以,豫王纪忱在说这话时,虽然面上不安,但是心里却不是毫无底气。
他知道父皇会顾念他几分。诚然父皇偏疼纪恒,可他也是父皇的儿子,不是么?而且他除了出身,也没有哪里比纪恒差啊。
听父皇发问,豫王苦涩一笑:“纯孝之人称不上,只是不想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
“哦?那你无视君父的命令,私自回京,就是忠孝双全了?真难得啊!”皇帝话里有遮掩不住的讥诮之意。
豫王只作听不懂。他见过父亲发怒的样子,知道这个时候,从父皇的表现来说,父皇虽有怒气,但是并不严重。如今木已成舟,他人都回来了,又老实本分,想来父皇会原谅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