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谦进门前就看到了院子里停着叶涞的车,知道他也来了,搬着东西一下车就在院子里四处看。
房后有几棵老槐树,叶涞跟十来个孩子坐在树荫里,正在给他们讲故事,太阳投下来,被槐树叶切割开,碎光影晃动在叶涞脸上,头顶还垂着一串串刚开的槐花,风一吹,花香跟着一起有了形状,浮在空气里。
“涞涞,”盛明谦往他们那边走,把手里的箱子放在地上,“你今天没去上课了?”
平时的早上,盛明谦送叶涞去上课,今天叶涞坚持自己开车。
一群孩子蹦起来,齐刷刷喊了一声“盛叔叔”,盛明谦笑着走过去,挨个儿在小脑袋上摸了一把,手心最后停在还坐在树荫下的叶涞头顶,掌心摸着他的发丝,半天才挪开。
“今天休息一天,”叶涞感觉头皮发热,看出盛明谦的箱子很重,瞄了一眼转移话题,“这么沉,你买了什么东西?”
“是一些影片,上周答应了小鱼,今天晚上过来给他们放露天电影,先把东西送过来,本来想晚上去接你再一起过来,放映设备还没到,我让其他人待会儿开车送过来。”
一群孩子听到真的要放电影,围上盛明谦,嚷嚷着现在就想看。
“现在是白天,看不清楚,我们晚上再看。”
盛明谦耐心给他们解释,说完又看向叶涞:“车里还有东西,我先去搬。”
叶涞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我帮你一起搬。”
“今天天气好,晚上有风,看电影也凉快点儿。”
“可能会有蚊子,我还带了几瓶儿童驱蚊水,成人的也有。”
“这个箱子是爆米花跟零食,这个箱子是果汁跟牛奶,这个重,我来搬。”
“待会儿还会有人送西瓜过来。”
盛明谦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捧着爆米花跟可乐,坐在夜空下看电影,这也是叶涞小时候曾想过的事。
小时候他没钱去电影院,偶尔放学路过电影院门口,刚过十字路口,只用余光远远瞟一眼,手攥紧了书包带,不由自主从那边绕路。
可是,真到了影院门口,他又低着头飞速跑过去,一刻不停留,直到转身之后踮着脚也看不见为止。
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得不到的东西,哪怕有了靠近的机会,也不敢多看一眼,好像那是什么洪水猛兽,会把他吞进去一样。
其实不过是因为那道光芒太刺眼,他不敢直视。
晚上八点,吃过晚饭,天已经彻底黑了。
盛明谦跟叶涞把放映设备弄好,幕布挂在墙边,投影仪立在院子里。
十几个孩子搬着小板凳坐在还是灰色的幕布前,每个孩子手里都捧着一大桶爆米花跟果汁,叽叽喳喳说着话,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环境,因为多了一个幕布,变得热闹又新鲜。
盛明谦打开投影,机器嗡嗡开始工作,墙上的幕布亮了,微微泛蓝的光散开,衔接着夜空的深蓝。
院子里瞬间响起小孩子的高呼声,叶涞坐在最后面,也被他们感染,好像自己也是第一次看电影一样,也跟着他们“哇”了一大声。
哇完之后他自己都乐了,叶涞身侧的盛明谦也跟着他一起笑。
孩子有的,叶涞也有,他也抱着一桶爆米花,从里面捏起一粒塞进嘴里,香甜的气味瞬间在嘴里融化,甜得他眼睛眯起来。
放的是个儿童动画片,叶涞看得津津有味儿,跟着孩子一起又笑又拍手。
一部电影结束,孩子们意犹未尽,盛明谦又给他们放了一部。
两部电影结束就快12点了,几个大点儿的孩子还想继续看,孙阿姨撵他们回去睡觉,最后还吓唬他们说,晚睡不长个儿。
大孩子正在窜高期,听完不再磨蹭,跟盛明谦叶涞挥挥手老老实实回去睡觉去了。
刚刚的喧闹跟笑声没了,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静谧的夜空下,叶涞跟盛明谦靠着榕树站着。
幕布还亮着,只是什么都没在放,头顶悬了几颗亮晶晶的星星,夜幕压得极低,晚风拂过,身后的槐树叶撞在一起,沙沙直响。
“困不困?”盛明谦问。
“不太困。”叶涞曲着腿,用鞋跟踢了踢树干。
“那你等我一会儿,还有一个小节目。”盛明谦说完,转身往车边跑。
叶涞压着声音:“他们都回屋睡觉了,还有什么节目啊?”
盛明谦回头说:“下面的节目,只能给一个小朋友看。”
叶涞站在那愣了两秒钟才想明白,盛明谦说的小朋友,是他。
盛明谦一出去就是半个多小时,叶涞坐在凳子上等急了,想出去找他,刚迈出去一步,就听到了由远到近的熟悉脚步声。
只是,盛明谦没回来,再回来的是个“小丑”。
小丑头上戴着立尖帽子,脸上画着五颜六色的油彩,看起来化妆技术实在不怎么样,也可能是时间太仓促,左右两边脸都不太对称,幕布上的光打在他脸上,看起来滑稽又好笑。
叶涞望着“小丑”,噗嗤一声笑了。
小丑站在幕布前,抬手鞠躬:“下面的节目,是小丑表演,希望涞涞小朋友今晚开心。”
小丑卖力表演,夸张的肢体动作逗得叶涞直笑,最后小丑从身后的口袋里掏出一串长长的气球,但他拧小动物还不熟练,想拧个小狗,最后拧出来一个四不像。
叶涞站在树前,笑弯了腰,又不敢太大声,怕吵到孩子们休息,只能拼命忍着,肩膀一颤一颤的,眼睛都笑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