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此时眸含水雾,发鬓微散。
这位在宫中排行十一的公主是宫妃带进宫来的,明面上虽说是个公主,但真要说起来,宫中不受宠的公主一双手都数不过来,更不要提这么位身份微妙的主子。
但这位十一公主,近日偏偏却得了太后的青眼,今日大办宫宴,认回了祖宗,从今往后,就是颍州明氏的四小姐了。
比起在宫中做个无名无分的公主,现在这番境遇,可是被不少宫中身份低微的公主艳羡着。
内仕想到这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殿下若是身体不适,可莫要强撑着,毕竟陛下要是怪罪下来——”
内仕语调上扬,看着明楹,“奴婢可也是要挨板子的。”
他话毕,脸色浸没在黑夜之中,缓缓靠近,手猛地攥上了明楹的手腕。
明楹下意识地轻颤了一下眼睫,被碰到的肌肤顿时消退了一点儿热度。
她没有往下细想,只是残存的意识告诉自己,不能跟着他走。
她手指缩起,刚准备挣脱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声响。
因为持续不断的热意,她的眼前已经洇上一层雾气,就连面前的内仕的脸都看不清,可是她抬眼时,却一眼看到了缓步走来的人。
来人垂着眼睫,目光一寸一寸地在内仕攥着明楹的手上划过,长身玉立,身穿象征身份的蟒纹锦袍,就这么站在月色之下。
生得出挑至极,堪称一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只是此时神色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身后跟着两名长随,看到面前的景象,皆是一怔,很快就转回视线。
来的人是当今太子,傅怀砚。
素来被赞为光风霁月,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内仕面色一怔,也没想到今日这事,居然刚巧碰到了太子殿下。
旁的事情就罢了,但现在这事……
当真晦气。
内仕暗自咬牙,下意识松了手,在脑中过了一遍现在的状况,然后满脸堆笑道:“太子殿下。今日是大喜事,公主殿下在宴中吃了酒,大抵是有些醉了,奴婢现在扶着殿下去长诏宫里歇息。”
傅怀砚闻言,略微抬了下眼,瞳仁像是沉寂已久的砚池,不起波澜。
此处距离宫宴颇有些距离,即便是闲逛,也不应当能逛到这里。
况且内仕平日里也算是了解这位太子殿下,这位殿下素来心性深沉,此时这般恰巧地出现在这里,却又不像是巧合。
“长诏宫是太后娘娘居所,娘娘对殿下上心得紧,宫人知晓公主殿下醉酒,已经备好了醒酒汤,就连圣上也吩咐奴婢仔细着公主的贵体。”
内仕斟酌着用词,不动声色地在某些词上咬重了些,“还望殿下此时通融,免得明日圣上怪罪下来,奴婢也实在是不好交代。”
傅怀砚闻言轻轻挑了一下眉毛,不知道想到什么,低声哼笑了声。
明楹眼前模糊,攀附而生的热意好似燎原火势,却又在此时,骤然感受到了傅怀砚垂下来的视线。
她现在唯一能求的,只有面前的傅怀砚。
纵然他们先前并无什么往来,真的要说起来,也只有从前在上书房时的寥寥数面。
毕竟明楹身份微妙,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而傅怀砚是东宫正统,氏族拥护的嫡子。
“皇兄……”
明楹瞳仁上沾着一点儿雾气,尾音带着颤意,低声唤了一句。
傅怀砚低眼看着她,听到她开口,面色丝毫未变,手指却稍微蜷缩了一下。
内仕直觉现在的境况有点儿不对,常年在宫中而生出的敏锐直觉让他脊背发凉。
他缓缓后退,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傅怀砚面色平静地看过来,好似在看一只随手可以碾死的蝼蚁。
内仕猝然之间如堕冰窟。
傅怀砚缓步走到明楹面前,低着眼问:“这么相信孤?”
明楹脑中纷乱芜杂,几近听不清面前的人到底在说什么,只是抬起眼睛看他。
她的瞳仁湿漉漉的,像蒙着一层雾气。
傅怀砚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只是抬手碰上明楹的腕骨。
她肌肤很烫,被他微凉的手指碰到,得以缓解几分。
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傅怀砚的指尖拂过明楹的手腕,擦拭了几下,随后抬眼,“但孤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声音压得有点儿低,“……皇妹。”
明楹缓缓眨了两下眼,意识涣散之际,只见傅怀砚抬步将她抱起,随后看着面如金纸的内仕,语气很淡。
“处理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