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常和奴婢说,前车之鉴,后车之师,祈北王孟东君的事,奴婢现在想想,这一颗心还扑通扑通的跳呢。”
他将手搁在心口处,做出一副受惊的神情。
都不用假装,只要想想顾昭托人捎来的珠子,一掐,珠子破裂,半空中浮现一道水幕,里头那一身绿皮,四肢短缩,后头缀一条就像蛇尾一样尾巴的四脚蛇,这一幕都过去五年了,想一想这事,马公公还是心肝一阵乱颤。
吓人哟!
好好的一个浊世佳公子,竟然成了那般模样了。
不单单是祈北王孟东君,还有他前世的内侍吉祥公公,这一主一仆,不都是为了长生不老的荣华富贵,将自己捯饬成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丑模样吗?
他可不想当下一个吉祥公公!
马公公捏着拂尘的手紧了紧,再次来了个忠言逆耳。
只见他眼里有泪光点点,“砰”的一声,膝盖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扬起头,目露忧心与着急。
“陛下三思啊——”
马公公跪地的那一下太响,太和帝给唬了一跳,他抚了抚须,脑海里同样浮现了水幕里孟东君的模样,当下便连连叹气,抓着胡子的手一紧,扯下了好几根胡子。
太和帝不甘心,“那不一样,朕是天子,有人龙之势护身。”
马公公小声,“陛下,祈北王曾是庆德帝,顾小郎说了,人龙之势护卫天子,不偏不倚,是以——”
庆德帝之前也是天子,太和帝也是天子,同样是天子,人龙之势又怎么会只护着他家陛下嘛,要是这样想,那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吗?他马公公虽然好拍马屁,也不敢说这样不负责的话!
马公公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太和帝眉眼一瞪。
“啰嗦!”
“是!”马公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见太和帝大步迈开脚步,他连忙跟上,“陛下,等等奴婢!”
“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太和帝没好气,“去找李太医,让他给我开点强身健体的药。”
这吃不了仙丹,吃点药总成了吧。
至于那肆意不羁又炼丹术精湛的道长……罢罢,前些日子他都婉拒了,没道理现在再把人唤回来,倒是显得他不稳重了。
“是!”马公公精神抖擞的应了一声,肩膀都停直了不少。
他家陛下虽然英明神武谈不上,不过他听人劝啊!
老话都说了,听人劝,吃饱饭!
前头,太和帝的轻咳了一声,一边背着手往前。
马公公是个贴心人,从后头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一件薄衣,两步上前,将它披到太和帝的肩上,又系了系带子,躬着身退后两步。
“陛下,起风了,秋日早晚天凉,还是要添件衣裳。”
太和帝:“不错不错,我可得保重些身子。”
秋季八月,正是秋闱时候,翰林院多个大臣前往各地担任主考官,科举选拔人才,乃是国之基石,理应慎之又慎。
太和帝和马公公说着话,一路往甘露殿里头走去。
风打着旋涡吹来,将树上枯黄的落叶吹下。
……
靖州城,甜水巷,顾家。
落日的余晖落在小院子里,为顾昭高束的乌发染上一层金色的光泽,此时,她手中拿着个小碗碟,上头装了莲子草做的染发膏,另一只手拿细密的小齿梳,梳子蘸了蘸发膏,动作轻柔的为老杜氏花白的发上色。
“阿奶,别动,仔细沾到皮上了。”
“好好好,阿奶不动!”老杜氏歪了歪臀,重新正襟危坐,一脸慈爱的瞧着顾昭。
只见她神情认真,动作轻柔,好似在忙活什么重要的事。
顾昭:“阿奶,你别瞧我。”
“阿奶瞧你怎么了?”老杜氏呵呵一笑,“咱们昭儿俏着呢!”
“是俊不是俏!”顾昭分神瞥了老杜氏一眼,纠正道,“姑娘家才用俏,我顾小郎得用俊!”
老杜氏:……
这真是男娃娃扮久了,真当自己是男娃娃了?
不过,她这孙女儿生得当真俊俏,又俊又俏!
老杜氏瞧着顾昭,越瞧越是心生欢喜,此时她那一头浓密乌黑的发高高的束起,上头简单的用一条月白色的发带装饰,这几年又抽条了,像她阿爹阿爷和姑妈,个子高!
眉眼清明,皮肤白皙,扮上男娃娃是男生女相了一些,俊俏得不要不要的,去市集里买东西,那些阿婶阿姐还会多饶个二两三两的好货。
老杜氏也不问顾昭什么时候扮回女娃娃。
男娃娃女娃娃,都是她家昭儿,没差的,昭儿自个儿痛快就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