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摇了摇头,“但愿如此。”
“那孩子心不静,镇日只知道贪耍,招猫逗狗的,上次书院里进了只狸花猫,我瞧就是他带来的,寻他说理,他还不认!”
那狸花猫也灵醒,不过是眨眼间就不见踪迹了。
物证都没了,他也不好和谷平一计较,后来,这事儿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末了,江先生不忘交代老妻,让她将灶房看紧一些,别让家里的吃食被野猫嚯嚯了。
……
严若南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一瞬。
平一,平彦,名儿这般像,还都是住郡城城西的五象街……还爱猫。
金秋艳阳下,严若南的眸光晦涩了一瞬。
今日私塾走这一趟,当真是不愉快的体验。
那厢,江先生坐在案桌后头,从宽袖中将严若南的卷子拿了出来,细细的看着,时不时的有一声叫好的声音传来。
遇到精彩的地方,他目光留连,拿了书架上的小管狼毫,蘸了朱砂,勾描批阅。
阳光明艳的落下,西斜的日头正好透过窗棂照进,光落在案桌上的卷子中,反射得明亮耀眼。
江先生坐在案桌后头,案桌前头站着的严若南直身长立,风姿不凡。
只是不知道是否因为那道光线落在案桌上,日头明艳又晃眼,两厢一比,反倒衬得他那一处的光亮有些黯淡。
明明寐寐,到底失了几分颜色。
良久,江先生搁下卷子,喟叹道。
“若南大才,若无意外,这次的乡试必定无忧。”他顿了顿,抚着须,微微皱眉,又看了看案桌上的卷子,添上一句猖狂话。
“便是那解元,要是保持这卷子上的水准,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
严若南大喜,“先生!”
“不急着欢喜,戒骄戒躁!”江先生抬手。
“若南你是学子,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考试无数场,你也应该知道,这考场之事向来是无定数的。”
他语重心长,“每一次都应竭尽所能,多思多想,斟酌数次,腹中有数了方能下笔。”
“有先生这句话,学生心中也有了底气。”严若南欢喜,长长的作揖,“学生必定勤奋向学,不骄不躁,不辜负先生的期许。”
“好。”江先生将他搀扶起来。
“好,先生信你,来,我给你讲讲文章,不说指点,只做切磋,说的有理,若南你听了记在心里,要是觉得无理,姑且一笑置之,莫要与我这老头子多计较。”
“先生谦虚了!”严若南笑道。
很快,这一处便只有江先生略带哑意的声音,严若南时不时的点头,皱眉,亦或是做恍然大悟状。
窗棂外头是私塾的院子,院子里头种了一棵白玉兰树,高数丈,金秋的八月,叶子仍然葱郁繁茂,宽卵状的叶子细细密密的遮掩了树梢间的小东西。
倏忽的,树的高处有道影子掠过,速度极快,就好像错眼一般。
那道影子很灵活,四脚错过,树上的叶子只轻轻的动了动,就像一阵清风吹过,无波无痕。
不过,若是有人将目光注意在地面上,眼尖的也许能察觉到端倪。
只见斑驳的树影中,突兀的出现了根长棍一样的影子,它摆动的速度极快,好似又有两条,再一晃眼却又不见踪迹。
让人不禁心生怀疑,是不是金秋的日头明亮晃眼,一时让人瞧花了眼罢了。
……
夜一点点的深了,天色暗的好似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幕布,秋风从远处吹来,带着萧瑟的呼啸,卷起地上的枯枝往前。
枝叶贴着地面刮过,发出簌簌噗噗的声响。
夜,静谧得有几分吓人。
……
祈北郡城城南,轩石桥街。
三更天的梆子刚刚敲过,秋日夜里天冷,家家户户吹了灯烛歇下,街道尾部倒数第二户的宅子里,有一间屋舍却还是亮着的。
屋里点了一盏油灯,豆大的光团充盈了不大的屋舍,一道颀长的身影投在窗棂上。
只见他捧着书卷,许是困了,晃了晃脑袋,单手撑着额头,眯眼打盹。
下一瞬,只听门口处有动静声传来。
严若南撑着额头的手一滑,瞬间惊醒。
“谁?”他皱着眉头,有些沙哑的问道。
“儿啊,是娘啊。”外头传来妇人慈爱的声音。
严若南起身,几步走了过去。
他双手打开木门,瞧着外头言笑晏晏的妇人,视线一转,落在她手中捧着的白盅,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
“娘,不用这么麻烦,你早点歇下吧,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夜里不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