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则笑了下,很想知道时梨到底有什么瞒着自己,不让砸砸说的。
手机屏幕一摁亮,上边的文字也显露出来。
祁则忍不住皱眉。
不同于时梨跟砸砸之前看到的一百多条评论,现在评论眼见就往万破了,里边的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还有黑粉把时梨直播的截图跟时父进监狱的照片排列到了一起,做了个黑白照片的拼图。
一条一条,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夸张、谩骂、修遗照、涉及家人、诅咒死亡,这都是网络暴力常见的招数,知道真相的人点火,不明真相的人扇风,没什么好意外的,何况这些招数说起来恶心,但时梨处在这样的环境,要挣这份钱,就早该有准备,也早该去接受。
时梨一直也必须把这些事当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当年有人故意买黑说她操千金大小姐的人设,这么多年网络上的言论就没停过,时梨都没在意,现在有知情人士勇敢发声说出陈年真相,她……时梨觉得自己更无需挂怀。
不过就是刀子更尖了。
不过就是时父的照片也被翻了出来。
五年的时间,黑子的话术进步了,时梨觉得她的承受能力也该有了相应的提升。
卡座里,周围的人都走了,时梨也放心大胆地拿出手机,没什么表情地翻看着评论区黑子们的狂欢对喷。
祁则从砸砸那边回来,坐在了时梨旁边,看着她刷手机里的评论,在她面前放了瓶雪梨气泡水,她的头还是没抬起来。
祁则碰了下她。
时梨才猛地回过神,看到了祁则,下意识把手机翻过面去。
祁则瞥了眼刚上台还没开始的四个人,问她:“小应他们刚才的歌怎么样?说是新写的。”
时梨嗯了一声,其实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但还是点了点头:“挺好的。”
“挺好的?”
时梨啊了一声,猜想是不是自己刚才太敷衍:“可能有几个地方没那么好,新歌肯定是要改进的,但我没学过音乐,其实也听不太出来。”
祁则没接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时梨。
他想起刚才砸砸跟他说过的话,时梨特意跟他强调过不让他告诉自己。
“怎么了?”时梨还想当没事儿人一样,一边去拿桌子前边的小点心吃,一边解释自己的话,“我是真的……”
“真的什么也没听。”
时梨:“……”
时梨转头,看向祁则。
刚才祁则的视线没挪开就让时梨觉得有些许不自在,总觉得她被看穿什么,现在祁则直言她根本没有去听谢应他们的演出,时梨又本能地藏了藏自己腿边的手机,往沙发缝里塞了塞,不想让他看见。
祁则没打算出卖砸砸,他想让时梨自己告诉他:“手机里藏了什么小秘密呢?我来的时候就看见你盯着发呆了。”
“没什么,就今天没直播,看一下评论。”时梨吞了下口水,“前段时间不是休息了会儿吗?他们一个两个笑我工作起来没了当年的拼命劲。”
“是吗?”祁则垂下眼,拿出手机就要打开评论区,“那我也去凑凑热闹。”
时梨没想到祁则会这么说,还没反应过来,动作已经先行一步,直接盖住了他的手机:“……别。”
不用想也知道,她暴露了,从祁则坐在她旁边看她翻评论区的时候,他八成就看见了。
时梨抿了抿唇,把手收回来。
她坐在一边,偏开头,她的睫毛很长,微微低垂,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让人看得不真切,她掐着自己的指腹,指尖都泛起了白色。
身上疼一点儿,心就没那么疼了。
时梨勉强笑了下:“你就别看了,最近的评论有点儿不太好,我是不怎么在意的,但你看了……我担心你容易糟心。”
祁则没说话,他抬起眼,又看向时梨。
整件事下来受伤最大的其实是时梨,但时梨在跟他说话的时候,说的却是担心他糟心,而不是自己糟心。
“就那么点儿事,说来说去的,那些评论我都快会背了。”时梨想尽力让语调轻松些,“说到底是我太红了,不红的话哪儿有人搭理我。”
“真的,这些事情已经影响不到我了。”时梨又强调一遍。
时梨越是这么说,祁则的心脏越疼。
对于网友们,哪怕是粉丝们,他们看到的从来是时梨最光鲜的一面,想到的也从来是他们所希望时梨会拥有的一面,鲜少有人真正的了解到她。
时梨也是,自打时母去世,时家出事,时父入狱,全方权位的重担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她不能也没有办法不戴着面具过活。
她在直播间里百无禁忌,看着弹幕上的争吵还要做和事佬,看着评论区辱骂她的话还要置之一笑,现在不过就是几句辱骂的话,不过就是被修了遗照,不过就是把原来溃烂结痂的伤口再拆开,没什么大不了的。
时间久了,他们都觉得时梨不会受伤,可能连时梨自己也这么觉得。
她一遍又一遍强调那些不算什么,自己无所谓,自己不在乎,什么都影响不了她,但祁则都知道,他都清楚,他见过真正的时梨是什么样。
真正的时梨很脆弱,也很容易难过,她会脸红,眼泪也会一颗一颗掉下来,她总以为自己能把情绪隐藏到很好,但从来没发现自己的动作一直在出卖她,她把脑袋偏到另一边,似乎这样就不会被别人察觉。
过去的五年,她没有依靠,没有人能帮她一起扛。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想告诉她,现在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