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意言辞激烈地跟我耍着小孩子脾气,也是对我有几分信任,才肯这么在我面前掏心掏肺,一边哭着掉眼泪,一边跟我抱怨妈妈不理解,言语之间表达着,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可说着说着,还是不免把自己跟那些女孩比较了起来,“……我不是去玩的,我有数。”
乱七八糟的,我大概齐明白意思,没怎么听全,不过听到了一句什么,“……我也有我的筹码。”
“你有什么筹码?”
我终于打断她,审视着她,“你觉得你年轻?漂亮?比局上那些女孩都有吸引力?”
意说不出话,但仍一脸不服。
“还是说,你有才华?你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吟诗作赋张口就来,搁古代也算是个才女?”
“我没觉……”
“对,你没有,你就会唱个歌,背点诗,长得仗着年轻,只能说算是水嫩,”我喝了口茶,看她有点挂不住,“只能说略有姿色,也只是略有。”
“其他的,没了。”
“你觉得这是筹码吗?”我把杯放下,指床让她坐。
“这是价码。”
“你没有筹码郝意,所有女人在你所在的圈子,都没有筹码,所有的才华都只是价码。”
“知道区别吗?”
“……”
“筹码是谈判的资本,价码,是衡量你能卖多少钱。”
“你有谈判的资本吗?”
“……”
“你没有,郝意。你没有,我也没有,你见过的每一个女人,你的那些小姐妹,都没有。”
“齐璐也没有,如果是齐璐找你去的话。”
“哦也许齐璐有一点,但是他们可以培养一个齐璐,还可以再培养另一个。”
“……”
“懂了吗?”
郝意看起来冷静了不少,也许我的话,她也能听进去一句半句,但我并不指望她就顿悟了。
“你在婚恋市场上也许有筹码,比如你的学历,样貌,个性,家庭,身体素质,生育意愿和能力……”
“但是在这儿,”我指尖在桌上敲了敲,“你没有,你只有价。”
“你看到哪个小姐妹得到什么好处了吗?”
郝意抬头,嘴唇跃跃欲试,似是想起了谁。
“交了个有钱男朋友?局比较多天天出去玩?认识了不少人?”看着她表情,我点点头,“看来我猜的差不多。”
“那只算是她们给自己卖了个好价钱,你别急着反驳,我不是指真的你想得那种卖。”
“不过大概差不多,仗着自己的姿色和才华,找了一个今天跟你明天就不一定跟谁的男人,偶尔给你买买礼物,好像还不是便宜货,车接车送,请吃请玩……”
“靠这些小恩小惠,消耗一个又一个女孩的时间和美丽。”
我看着郝意,忽然眼前晃过我这些年走过的路。在局上我不知道见过多少女孩,多数已经不记得了,有些再也没有出现过。不知道有多少女孩跟意一样,来的时候总以为能得到点什么,总以为自己可以明哲保身,最后一个一个的,失去了眼里的光。
一年年过去,没有任何变化,交易双方,钱和美丽都没有变,不过是人在变。
“每个人都有价,你看不见,但就贴在你身上。你可以给自己卖一个好价钱,好的情况,是遇到了真爱把你娶回家,次一点,遇见一个大方的男人,跟你短暂地谈谈恋爱,肯给你花点钱,其余的,都没什么意义。”
话说的太透了,忽然不免伤感,本意是为了劝郝意,却发现自己明白得如同一个老人,越明白,越没什么笑得出来的。
很安静,我再次缓缓开口,“你是别人的筹码,是你陪吃陪喝陪玩的那些人炫耀的筹码,当你属于一个男人,你又会成为他的筹码。”
“筹码又怎么会有筹码?筹码只有价,只有五十,一百,五百,一千。”
我很伤感地看郝意,女孩啊,想得容易过得就难,从来如此。
郝意好像被我说得终于明白了什么,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你应该好好谈一场恋爱,好好享受校园的生活和友谊,在学生时期好好学习,为自己挣一个真正的筹码,一个职场上的,恋爱市场上的,婚姻市场上的,社会上的,属于你自己的筹码。”
“一个当你没有美丽,没有青春,也依然不会离你而去,还会继续迭加的筹码。”
“认清现实,能靠美丽跨越阶级的都不是凡人,你得去太阳底下,像你父母一样,靠双手和智慧,为自己拼一条坦途。”
郝意哭了,不像刚才那样闹着喊着,她一声不吭地把胳膊挡在脸上,沉默地掉眼泪。
我擦掉她眼角一滴泪,还会有别的接连续上,我把纸巾摆在她旁边,轻拍了拍她的脸。
人的成长总是从学会无声地哭开始,那些眼泪不再为了博取关注,却仍然为自己委屈。
没人帮你走出命运安排给你的处境,你只能摸摸心脏,哭得出的就算是幸运儿。
往家走的路上,我也顾不上惆怅,发了个分组的朋友圈。
初七有人在北京吗,出来玩儿呀?
很快,微信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