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定大厨记忆中出现的年轻绅士就是他,虽然年轻绅士的五官很朦胧,无法辨识身份,他同样也是,三年中舒年从未看清过他的真面目,但那双特别的重瞳是舒年熟悉至极的,他不可能会错认。
这边方济回过神来,忍不住盯着舒年看了一会,又一次称赞起他:你真厉害。
谢谢。舒年腼腆地道谢,有点小开心,他喜欢别人夸奖他。
你这么厉害,不可能没名气啊。方济由衷地说,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他是行内人士,很了解当下的行业水平,舒年的水准相当高了,不会声名不显,但他此前确实从未听说过有舒年这么一号人物,难道是用了化名?
我还没出师,平时都是跟随我师父接工作。舒年说。
方济一时半会没能接上话,要是舒年这水平都不能出师,自己怕是一辈子都没法从道学院毕业了吧?
他索性无视了这个问题:敢问令师的尊姓大名?
舒年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不能说,师父不让我提。
方济便没再追问,既然舒年不想说,那他就不问,正如他同样好奇舒年的打火机是什么来历,那股火苗一看就知道很不寻常,但舒年也说了不想用它,应当是有什么秘密,像他们这样的人最重视尊重隐秘,于是他迅速断了心中的好奇。
方济为张老板念了几句安魂的咒语,以免他怨气不散化作厉鬼,就和舒年离开了厨房。
门外等候的何策划三人亲眼见了里面的血腥,都惊吓得不行,同时也明白要不是舒年救了他们,自己肯定已经沦为鬼影熬成的一锅汤了,哪里还能有命在,自然都对他感激不已,也对张老板的惨死心有戚戚。
尤其男白领,更是愧疚难当,之前他曾为罗大师呵斥过舒年,但舒年不计前嫌,一视同仁地救了他,这是怎样宽阔的胸襟啊!
他内心的激情澎湃没人知晓,方济问舒年: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舒年当成了主心骨,凡事都要先征询他的意见,其他三人当然对此毫无异议,都眼巴巴地望着舒年。
先去楼上转转,我想找点线索。舒年说,我可能知道这座山庄变成凶宅的源头是什么了。
是什么?
舒年并不隐瞒:也许就是追杀我的厉鬼。
他以为他是跟着自己过来的,但大厨死于三年前,那时他就出现了,还杀了大厨,这意味着他极有可能就是山庄闹鬼的根源,甚至他的遗物就极可能藏在此处。
难怪师父给他占卜,算得破解阴婚的方法就在山庄,他本以为是什么除鬼的秘法,没想到竟然是直接从根源下手,毁去他的遗物。
老实说他挺怕他的,可来都来了,还能走人吗?怕是他第一个就不答应。
可当下信息太少,他分析不出什么,也必定找不出遗物,只能再寻找更多线索。
舒年又问:你们对山庄的前身有没有什么了解?
资料里只写了山庄建成后的事件,但没提到过去,考虑到他至少是几十年前就已存在的厉鬼,舒年觉得应当再往更久远的年代搜集信息。
几人都摇摇头,显然他们和舒年一样,只看过资料里的内容,即使曾经在网上搜索过,也没有更多发现了。
再找找吧?
何策划嘟囔着,拿出了手机。山庄是可以上网的,鬼能够影响电话信号,但对网络信号阻碍很小,这就是节目得以播出的原因,否则没有信号,这档直播也就不存在了。
咦?结果打开手机后,何策划真的有了意外收获,但不是他自己搜索到的,我前同事给我发了微信,说他有平湖山庄的全部资料。
真的?其他人问,他在哪儿找的?
以前我们做策划,需要搜集各地凶宅的资料,他负责的一部分是平湖山庄,当时跑了好几家图书馆,扒了几摞文献和地方志才找到的。
何策划说:后来他离职了,看到直播才知道我上了节目。不过他储存资料的电脑放在公司了,他说他现在马上去取,得等一会才能把资料发给我。
没办法,也只好等,何策划建了个微信群,把几人都拉进去了,方便一会共享资料。
五人上了二楼,二楼的布局和一楼有些不同,没有大厅和舞厅,房间就更多些,以起居相关的布局为主,光是女主人的衣帽间就有五六间,饰品间也有两间,可以看得出昔日的奢华,不过现在只有空荡荡的玻璃柜。
舒年几人四处搜寻,但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比起一楼,二楼要空旷多了。
何策划忍不住嘟囔:如果是恐怖游戏,我们肯定能找到日记本这种线索。
男白领嗤了一声: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舒年回头看他:我。
男白领:
人这嘴,怎么就总是犯贱呐。
他正琢磨着自己该怎么给舒年下跪道歉才最诚恳,突然听到了有奇怪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啪、啪
水珠不停滴落的声音不大,却像钉子般狠狠敲进了他的神经里。
他僵硬地慢慢回头看,一股冰冷的腥气扑面而来,小小的身影浑身淌水,披散下来的黑发间隐约露出只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扑通一声,男白领被吓晕了,倒在地上,女白领和何策划也注意到了,都面无人色地靠着墙壁。
只有舒年眼睛微亮,绽开微笑,用鬼话说:你好啊。
来者是他在照片房遇到的小女儿鬼影,对他有善意,他投桃报李,从包里掏出一支棒棒糖,俯身递了过去。
这回它接住了,含进嘴里,两只白色的大眼睛忽然渗出了血泪。
鬼的眼泪都是血泪,它哭了。
它从喉咙里发出模糊嘶哑的声音,舒年听懂了,它在感谢他除掉了大厨的鬼魂,因为当年就是大厨杀了它父亲并剥下了他的皮。
舒年蹲下来,摸摸它湿漉漉的头发,替它擦掉血泪,露出一点笑容,很温柔地安抚它:别哭,你爸爸知道会难过的。
影子伸出手,颤巍巍地拉住了舒年的衣摆。
它祈求舒年净化它,它留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着大厨被除掉,现在大厨已经消失,它不想继续留下,它要去找它的爸爸了。
好。
舒年答应了,影子破涕为笑,牵着他找到了它的遗物,是一幅藏在地板下的画。
见到这幅画,舒年动作微顿。这幅画和之前在墙上见到的涂鸦有些类似,一个怪物站在一堆礼物盒子前,依旧在问那个问题。
你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这个怪物有着很特别的眼睛,是一对重瞳。
你见过他?舒年立刻问鬼影,这个有重瞳的鬼?
影子点点头,发出模糊的声音,想跟舒年讲清楚,只是它久不曾说许多话了,讲得颠三倒四的,令人费解。
舒年轻轻摇头,示意它别急:没关系,我先送你离开,我有办法知道那些事。
送它超度后,再用打火机烧画也是可以获得记忆的。
小小的影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