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他了。”
“谁?”
“你的记者前男友。”
“什么时候?”苏蔷突然挺直背,身体往前倾,表情有了变化。
嘉南把他们在学校遇见的事情告诉苏蔷,苏蔷抓住第一个重点:“他还用我的照片做屏保?”
“嗯,所以我才认出来。”嘉南说。
过了一会儿,苏蔷又问:“你觉得他怎么样?好不好?”
嘉南说:“我又不认识他,你觉得好就好。”
这个前男友对苏蔷来说大概算是最特殊、最难忘的一个,她有藕断丝连的迹象,掏出手机把玩,点开通讯录。
手指划了几下。
但很快又熄灭屏幕,扔掉手机,重新倒回单薄的床垫上。
“你……”嘉南想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话到嘴边却生生顿住。
苏蔷仰面躺着,灯光打在她枯草般杂乱的头发和脸上,她闭着眼睛,突然说:“那晚魏春生给我下/药了。”
语气甚至没有她在游戏中骂人那么激动,看似已无所谓,仿佛只不过是在简单陈述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事实:
“我跟他说要退出,他说可以,表演完最后一场,钱拿到手,又跟往常一样陪人喝了酒……我以为喝了酒就能走了……”
结果出了岔子。
“真他么恶心。”苏蔷手指插进头发里,抓了抓头皮,“隔天我就去医院做检查了。”
“万幸,没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病。”
嘉南因她这番话而陷入沉默,不知该说什么,苏蔷也并不需要她安慰。
楼下响起小孩们饭后玩游戏的声音,热闹又充满活力,生机勃勃,跟死寂的室内形成鲜明对比。
苏蔷换了个姿势,手掌撑着床坐起。
“一直待下去,知道早晚会有这天的,之前就是没轮到我身上,现在轮到了又能怪谁呢。”苏蔷生硬又讽刺地笑了一下,“怪我自己吧。”
门被打开,慧琳端着水杯进来,声音甜滋滋地说:“小蔷姐姐喝水。”
给停滞如死水的空气注入了新的氧气。
苏蔷连续几口吞掉杯子的水,在嘉南走之前问她:“你知道魏春生最近非常热衷慈善吗?”
嘉南想到魏春生跟另外几个校友在一中设立阳光助学金的事。后面又在教师办公室里听老师们提过,魏春生在别的学校也有提供助学资金。
“文化宫在四处招新,鼓励有舞蹈梦想的女孩们踊跃报名参加,魏春生建立了好口碑,又肯提供优越条件,吸引力可不小……”
苏蔷终于翻到了抽屉里的烟,点燃一根,趴在窗台上看楼下的热闹景象,“他还开始跟孤儿院联系,一对多资助他们,毕竟无父无母的小孩更好拿捏。”
嘉南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航鑫这边……”
苏蔷似是知道她想问什么,“院长也接到过他的电话。”
满室漆黑寂静。
夜里嘉南惊醒了一次,猛然睁开眼,有短暂的失忆感袭来,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也忘记了梦的内容,只觉得心脏隐隐抽痛,仿佛在梦里遭受过惊吓,或是悲恸地哭过一场。
她在黑暗中静坐了许久,想去客厅看一场电影,随便什么片子,打发掉黑夜。
她很喜欢十八岁生日那天陈纵送给她的投影仪,经常使用。
打开房门才想起,自从他们换过房间以后,陈纵住在客厅。她这样过去,会吵醒他的。
嘉南停在原地发了会儿愣。
“南南过来。”客厅里传来声音唤她,陈纵太困,眼睛没有完全睁开,几乎是下意识地挪动位置,掀开被子,分出了一半床铺。
嘉南听见指引般走过去,爬上床铺,睡到他的枕头上。
陈纵隔着被子轻轻拍她背脊,哄睡似的轻哼了两句歌谣,嗓音磁性低哑,实在听不清他唱的是什么。只有模糊而温柔的音调在嘉南耳边轻扫。
嘉南进入到安全的海域,没有继续在浪潮中颠簸,昏昏沉沉再次入睡。
这次她记清楚了自己的梦境,她梦到魏春生来到航鑫儿童福利院的门口,要带走慧琳。
慧琳穿着漂亮的舞裙,抱着她的布娃娃,神情懵懂天真,跟着魏春生上车。
嘉南大声叫慧琳不要跟他走,但慧琳听不见。魏春生降下车窗,露出一张可怖的食蚁兽的脸,对嘉南微笑。
早上陈纵送嘉南上学,两人走出楼道,头顶的天幕蔚蓝纯净,一脉流云横跨,像条白色羽毛编织而成的纤薄长裙,半边月亮缀在裙尾上,犹如珍珠。
“傍晚见。”陈纵把嘉南的书包交给她。
“傍晚见。”嘉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