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若贞刚刚的确想窄了,但齐鸢今晚的制艺已经得提学官盛赞,说他比上科会元都要强,那要是治经更胜一筹,岂不是状元之才!
齐鸢含笑看着他,双眸清亮,周身一股傲气浑然天成,却又叫人觉得十分稳成持重。
褚若贞张了张口,突然脑子里铮然一响——对!状元之才!
自己如何教不出个状元来!
“好!”褚若贞只觉心胸间犹如荡进一股激流,令他血液都要沸腾起来,沉声道,“为师定将毕生所学教你!且等你一路畅进,勇夺魁首!”
说完跟齐鸢对视一眼,师生痛快大笑。
明月皎皎,车马渐渐行入膏沐熏烧的扬州巷里。
齐鸢回头,隔着车窗淡淡地看了眼渐渐远去的玲珑山,心想,今日我不入藏书馆,不是因去不得,而是因不屑。
将来这玲珑山,这藏书馆,必将成为我齐鸢的下榻之所!
第19章 准备县试
县试在即, 齐鸢并不敢松懈,回家后喝了解酒汤, 先将今日所作的文章默了下来。
“……何也?
盛世之音安以乐, 则有豳蜡之遗;近世之音哀以思,则多茂草之叹。故王者省方问俗必陈之,陈之何意也?亦可知非徒学士歌吟之物矣。其为和平之听, 有清风肆好之情;其为怨诽之词, 亦温柔敦厚之致。故列国聘享会盟多赋之,赋之何意也亦可知非徒一室咏叹之资矣。
然则吾之逸之而存之, 至三百余篇, 非徒云多而已。
……”
诗词咏诵, 无不跟国家命运相连, 朱子亦云:“诗本人情, 可验风俗之盛衰, 见政治之得失”
今日韩秀才欲借此题讥讽自己,却不想想士子诵诗, 岂是仅仅学些章句之末,徒增咏叹之资的?这既然是上科会试题, 也不知道韩秀才又是打算如何去破题?
想到这,齐鸢又想起李秀才说姓韩的是顺天府的院试案首,不禁心中暗暗一叹,自己当年拿下顺天府的“小三元”时,内心还颇为自得。谁知道案首也会有这种货色。
这下顿觉当年得案首没什么好得意的了。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齐鸢在心里轻嗤一声, 继续誊写。
“吾亦见夫今之为政者孔棘矣,猛则残, 宽则慢……”
月光如练, 有夜风徐徐吹动桌案上的香烛。窗边斜插的一支桃花盈盈顾盼, 暗影落在蜜合纸上。齐鸢一时兴起,忘了换字体,通篇的字迹笔势清新,遒劲温婉,香味蕴然,令人分不出是花香、纸香、还是墨香。
他趁兴写完全篇,收笔之时,看着眼前光影浮动,却突然生出一阵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想起了自己在伯府的那处小院,陋室寒窗,破桌子又窄又短,床上也只有半截毛毡。彼时不敢夜读,因费灯油钱。更不会赏月,因夜间有风便门窗摇动,呼呼作响。
如今一死一生间,人生际遇已是大不相同。
可是自己如何敢忘,自己终究不仅仅是这扬州城的小纨绔,自己还是忠远伯府的世子。说是身负两命也不为过。
齐鸢知道自己如今不能久思,强行抑制住对京中父母的挂念,等桌上的墨迹晾干后,便将这篇文章小心的卷起来,放到了箱子的最里面。
翌日,齐鸢寅时起床,准备去乃园。
小丫鬟们都不习惯他早起,个个手忙脚乱。齐鸢便趁机重新安排了一下,将早上的洗漱流程精简一番,只留了刷牙净面等必要的几项。
衣服也叮嘱银霜不必一日几换,如今还未进入暑天,一日一换或几日一换都使得。
只是早上才说的话,等他去齐老夫人的院子时,老夫人竟已知道了。
齐老夫人笑着夸了他两句,又道:“你往日的那些衣服的确太不成体统,如今既是到学堂上课,是该规矩点。我已经让人另给你做了几身衣服。昨天你二叔也送了些好料子来,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齐鸢这才想起齐二爷的事情,想了想问:“祖母,那个庸医呢?”
老夫人叹了口气:“那厮狡猾,竟逃走了。”
齐鸢沉默了一下,那么大一个活人,逃走的可能性太小了,看样应该是被人放走的,且经过了老夫人的允许。
他不知道老夫人为什么会轻轻放过这件事,齐二爷所做所为,虽是想借机敛财,可若真让他得逞,病人岂不是要送命?
不是说齐老夫人最疼爱原身吗?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已经捧出了几匹布料,都是上好的云锦,齐鸢收回思绪,想了想不再做声,只笑着选了一匹鱼白色的。
老夫人点点头,示意嬷嬷将那一匹收起来,随后摸了摸另一匹落日火炽般的大红色布料。
齐鸢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原身衣橱中多是浓黄淡紫的热烈颜色,便又笑道:“祖母,孙儿觉得这颜色也好看的紧,能否给孙儿多做一份?”
老夫人似乎有些意外,讶然地盯着他:“你喜欢这个?”
齐鸢被老太太看得神思一晃,鬼使神差道:“衣橱里应当有件这样的。”
“好,好!”老太太重重点头,笑道:“就先依着你,给你做了去。”
祖孙俩一起用过朝食,齐鸢仍旧让钱福赶车,主仆俩赶往乃园。
孙辂在玲珑山馆还没回来,刘文隽和张如绪俩人也没到,想来是昨夜吃了酒,今天在家休息了。
齐鸢精神抖擞地去找褚若贞。褚若贞看着也格外得容光焕发,看见他未语先笑起来,但只让他在一旁等着。
众生到齐后,褚若贞先给诸生布置作业,这次是让大家做诏、诰、表、策、论、判。乃园虽小,布置课业去跟国子监一样,这就叫人十分惊奇。
褚若贞布置完后,将他单独叫去另一屋,开始授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