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从新忽地就笑了,脸上的冰冷疏离瞬间消散,脸上现出温柔的表情来,就在小胡欣喜着想要迈步往前,更靠近康从新时,却见康从新恢复了刚刚的表情,说:“我不接受采访。”
小胡还要再争辩,康从新便又轻飘飘的说:“出去吧。”
这是再不容争辩的命令,小胡一下子就泄了气,垂头往门口走,走到门口还是有些不甘心,又很是舍不得,她抓住门框,只露出个小脑袋朝里头喊:“我的名字叫胡璇!”喊完之后,她就赶紧跑出去。
康从新仿佛没听见,没抬头,更没有回应,他只觉得这女人莫名其妙,她叫胡璇还是胡旋舞跟他有何相干。
不过,这个女的倒是唤起了他的记忆,他想起初见颜如许时的情景。一个那样美丽的姑娘作为战地记者,来到西南边境,出现在他身边,缠着他,像他表露爱意,俘虏了他钢铁般的心。
离开她的那几年,康从新把和颜如许相处的每个点滴都回味了再回味。他想,即便是颜如许不先表白,他也会忍不住去追求颜如许的,她早已经住在了他的心上。
颜如许只有一个,刚刚那个记者,就如同路边的一颗树,墙上的一块砖,没在康从新心中留下一丝涟漪。
作者有话说:
等会6点还有一更
第70章 二更
晚上, 送了颜如许去单位加班后,康从新带着康康去了附近的小广场上轮滑课。
晚上的加班是杂志社的集体行为,不为别的, 就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全市范围内的爱国卫生运动大评比。
今年,杂志社是头一年作为独立单位参加评选,从高书记非常重视, 要求大家不管是楼面卫生到各个犄角旮旯, 都给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力图在第一次的评比中取得一个好成绩。
高书记跟大家说, 咱们就不争那个“优”了,但起码得是个“良”,要是得个“中”, 大家下个季度的奖金就通通都不发了, 要是得了“差”,那大家全年的奖金都别想要了!
大家为了集体荣誉,为了保住奖金, 打扫卫生的热情很高涨,本来已经是窗明几静,焕然一新, 可架不住白天刮了一场沙尘暴, 让大家伙几天来的努力付诸东流。眼看着明天就开始评比了, 高书记紧急召开动员会:“……我们遭遇了沙尘暴, 其他单位也一样,但我们的优势在于,单位小, 需要搞卫生的范围也小, 所以我们加班加点, 没准还能因祸得福!”
高书记的一席话让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杂志社的各位职工吃完饭后便又义务来单位加班搞卫生。
妈妈戴着帽子、口罩在小白楼辛苦打扫卫生时,康康正戴着头盔、护具,穿着轮滑鞋在小广场的水泥地上像只小鸟一样愉快地滑来滑去。教练在一旁指导他怎么用力,怎么呼吸,康康学得特别认真。
轮滑是新在国内兴起的一种运动,普及率并不高。康康是晚上跟爸爸妈妈散步时发现这项运动的,当时这名年轻教练穿着轮滑鞋,灵活地在一排间距狭窄的蜡烛间穿梭往来,没有碰倒蜡烛,烛火都没有熄灭。康康大感兴趣,立马就表示想学。
这位教练在广场炫技就是为了吸引学生,于是就招了康康这名学生,也是他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学生。陆续也有家长被吸引,不过咨询后背高昂的轮滑设备费用给劝退了。
所以,康康仍是教练唯一的学生,接受着一对一的指导。教练教得极为用心,力图把康康打造成他的招牌。而康康大概是遗传了康从新的运动细胞,胆子大,小脑发达,身体协调性极好,小腿结实有劲儿,又能理解教练传授的技巧,很快就把轮滑踩得跟个风火轮似的。
康从新眼睛随着儿子移动,里面全是身为老父亲的骄傲。
忽地,孩子身体晃了晃,眼看着就要跌倒,康从新使劲抑制住冲出去救下儿子的念头,眼睁睁看着儿子跌下去,心疼却又万分欣慰。康康记住了教练教授的跌倒技巧,没有摔疼,很快爬起来,笑呵呵地继续滑行。
这一晚上,康从新心情跌宕起伏的,不亚于指挥一场战役。
等晚间康从新带着康康去接颜如许时,一家三口都很是疲惫。
第二天上午,高书记热情地迎来了爱国卫生运动检查组,一路陪小心、说好话,终于在找机会瞄到人家打分表后松了口气。杂志社职工们看到高书记把检查组送走后,喜气洋洋哼起小曲,也都松口气。昨天晚上加班加点,一通忙乎总算没白费,季度奖金看来是保住了。
黄丽梅看见江韵在捏肩膀,也不自觉地晃了晃自己酸疼的肩膀,看着陈阳啥事没有,不由得羡慕,说:“女人一过三十体力就一天不如一天,我这今天早上起来就腰酸背疼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昨天顶数陈阳干的活儿多,可人啥事都没有,还是年轻人好啊!颜主编,你怎么样?”
颜如许转转胳膊,说:“我还好,昨天重活累活都被你们干了,我就扫扫地擦擦桌子的,能累到哪儿去?”
黄丽梅:“那也不是,别小看扫地,老是弯着腰,腰就受不了,我自从生完孩子之后腰就不好了,你没事吧?”
颜如许:“我还好,帮我坐月子的阿姨很有经验,我们家康康也乖,吃饱就睡不爱哭,不用老抱着,就没受什么罪。”
黄丽梅在这个办公室待久了,跟同事们都混熟了,说话就开始逐渐的放肆起来,起初颜如许也好,江韵也好,都不太适应,听多了就习惯了。一开始黄丽梅还注意避着陈阳,后来也就不避了,美其名曰:他以后也用得着。陈阳也经历了从尴尬到习惯的过程,现在也能淡定自若地听他们讨论什么生孩子啊、坐月子啊之类的。
颜如许到底不是黄丽梅,尺度太大的话题黄丽梅跟她也聊不起来,两人谈论的多是孩子的事儿,陈阳觉得,再在这个办公室待一段时间,他也能成半个育儿专家了。
江韵最近在准备结婚的事儿,搞得心力交瘁,整天无精打采。现在社会上的结婚风气就是大操大办,办得越隆重越热闹就越好。江韵的父母听了这么多年的闲言闲语,闺女终于要嫁出去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把单位同事、街坊邻里,同学亲友,能想到的人全都给通知到了,又逼着江韵,让她把从幼儿园到大学的同学、一块插队的战友、大众日报社的同事全都列个遍,挨个派发请帖。
江韵哪儿能同意啊,要真是这么干了,以后她在单位还混不混了?
母女两个正因为这事儿闹矛盾呢,听到两个过来人谈起坐月子之类的话题更是烦躁。她趴倒桌子上,难得地诉苦:“结个婚真是太麻烦了,想想结婚后还有那么多的麻烦事儿,婆媳关系、生孩子养孩子,想一想我就觉得未来一片黯淡无光。这世上的人要是别对女性这么苛刻就好了。”
颜如许:“可别这么说,有婆媳矛盾的只是一部分,不能以偏概全。有了孩子之后,虽然事情多了,但也多了很多乐趣,你没当妈妈是体会不到的。”
黄丽梅附和,说:“是啊,我跟我婆婆相处得就很好,比跟我娘家妈还好。我亲妈说话特别难听,我跟她在一块待不了半天就得大吵一架,不是她摔门就是我摔门离开。我婆婆就不一样,她就是觉得你哪儿做得不对,也会顾及到你的面子,特别婉转地提醒你。还有孩子,你看我们家欢欢还有颜主编家的康康多可爱,有那么个小精豆子在你眼前晃来晃去,有什么痛苦、烦恼都能忘喽。”
江韵叹口气,脑袋在胳膊上蹭了蹭,说:“就是因为有你们两个给我做榜样,我才下定决心结婚的。好了,既然已经决定结婚,婚期也都定了,我就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徒增烦恼了,顾好眼前婚礼的事儿是正经的。”
颜如许:“你这样想就对了,婚姻也是需要好好经营,夫妻双方共同努力肯定能过好。”
黄丽梅:“我同意!”
两人都是看出了江韵这阵子情绪有些不对劲儿,好似是有些恐婚,所以一找到机会就开解她,二人见缝插针、现身说法还是有效果的,起码江韵在恐慌之中也对未来生活产生了一丝向往。
虽说没有举行赠旗仪式,但康从新见义勇为的事迹还是传遍了整个集团。
这会儿,原第一机械厂家属院其中一栋居民楼的两居室中,有人正在饭桌上谈论他。
“……谁知道见义勇为的事儿是真是假,没准就是他自导自演的呢!”马巾帼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使劲儿地嚼着。自从手里头没了权利之后,她老了许多,精气神也没以前那么高涨了,人却胖了许多,下巴都耷拉下来。
“这话你也就关上门来在自己家里说说过过嘴瘾,可别说出乱传什么闲话,被救的那个是华阳大学的教授,听说还是个著名的画家,这么有名气的人犯不着跟他一块搭台子唱戏,再说还有公安和记者跟着呢,我看这事儿造不了假,恐怕是真的。”马巾帼的丈夫,原第一机械厂副厂长隋明理说。
马巾帼想反驳丈夫,琢磨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瘪瘪嘴不说话。眼睛瞥见斜对面低头扒饭的儿媳妇杨春草,气不打一处来。真是看到她就心烦,全身上下哪哪都没有让人看顺眼的地方,她恨恨地用筷子敲着盘子边,“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这一天天的除了吃你还能干点啥!连男人都拴不住,要你有什么用,你自己说说,你男人都几天没着家了?”
杨春草低着头没言语,不受影响地继续扒饭。
隋明理说:“正吃饭呢,怎么忽然就骂起人来了,败胃口,要教育人也得先吃完饭再说。”
马巾帼火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个窝囊废,让你去找那个康从新你都不敢,倒是有本事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