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翩然进宫本意是想向贵太妃致谢,看来今后大约是不会再特意进宫了。
送走季翩然,宁湘在原地站了会,抬脚往勤政殿方向走了没几步,宣明呈气喘吁吁追了上来。
伸长脖子左右看了看,低声问:“皇嫂……季,县主呢?”
宁湘停下脚步:“她走了。”
“走了吗……”宣明呈眼底掠过一丝失落,怅然说,“我还没恭喜她呢。”
她抬眼,淡声道:“殿下有这份心意想来就足够了。”
他略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先前从一满月宴,太妃娘娘就托我为殿下留意一位才德兼备的端王妃,殿下老大不小了,是该认真考虑终身大事了。”
他垂下眼,盯着地上青砖缝里的矮草,静默了半晌,才不满地嘟囔:“怎么连你也催我了……”
宁湘牵了牵唇:“你不是叫我皇嫂吗,那我这个做嫂子的,不得帮帮你?”
宣明呈嫌弃地敲着折扇:“我就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却也没有反驳她,留下一句,“我心里有数,你看着安排吧……”
说罢大步流星走了。
这语气,似乎真的是妥协,要听从贵太妃的安排了。
宁湘叹声气,也不知他们母子俩方才说了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倒是叫她莫名地为难了。
姻缘大事不可儿戏,宣明繁考虑比她周全,还是把这个麻烦事交给他处理好了……
也正是巧,回勤政殿老远就见他负手站在廊檐下,听侍卫说话,容颜在昏沉的光影里模糊不清。
抬脚走上台阶,看到他微沉的面色,知道应当是朝政上的烦心事。
隔着一段距离,她听不清侍卫说的什么,也没打算打听,转身要进门,宣明繁却偏头看到她,招了招手。
侍卫退下,她还站在原地,宣明繁面露无奈,自己走上前:“没看见我?”
她连忙挽过他的手臂,斜着脑袋靠着:“看见了,见你在说事,没敢打扰。”
天边乌蒙蒙的,细雨如织,飘飘洒洒落在地上。
站在廊下看着雨景,别有一番滋味。
“没什么你不能听的。”
宁湘仰头,眼尾蔓延着笑意:“依照祖制例律,后宫嫔妃不得干政,你真想我当红颜祸水啊?”
他一哂:“你闲散惯了,后宫的杂务不管,那些冗杂的政事你有兴趣?”
宁湘挠挠头,心虚道:“这不是有你吗,我操什么心……”
宫中杂务有宫人打点,自是不必她动手,宣明繁也没想让她劳累,只是说起方才侍卫禀报的事。
“安插在荣王身边的人说,近日荣王和张龄走得近,甚至敬王也参与其中,大约是有了计策,要准备动手了。”
宁湘诧异抬头,宣明繁如今大权在握,在荣王身边安插眼线不稀奇,只是宣明晟怎么也和荣王勾结了?
三皇子多年来默默不闻,若不是这回宣明晟自请去赈灾,宁湘都不曾仔细注意到他。
“敬王殿下向来憨厚老实,怎么会……”
雨势渐大,水珠顺着屋檐滴落在石阶上,流淌着圈圈涟漪,宣明繁的声音也变得低沉:“人心易变,纵是亲兄弟也有反目成仇的时候,何况身在帝王家。”
在他出家后,荣王就曾有意扶持三皇子上位,只是宣明晟出身卑微,为先帝所不喜,虽然动摇过想法,到底最后还是没有改变决定。
这朝堂之上为利益所驱使,他们之间有往来也不稀奇,荣王如今即便有不臣之心想要谋反,也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自立为王,敬王倒是个很好的幌子。
宣明繁和宣明晟虽之间,不如与宣明呈那般亲厚,但毕竟还是血缘至亲,宣明晟若真要倒行逆施意图不轨,便是彻底断了手足间的情分了。
宣明繁温和仁善,从未苛待过身边人,即位过后更是励精图治,匡扶正义。可即便如此,依然有人看不惯他,誓要将他拉下皇位,跌落尘埃才肯罢休。
宁湘想起他身在佛门以一己之力普度众生,从未更改的初心,忍不住心疼。
她伸手,捧着他的脸,不远处还有守卫看着也毫不在意,郑重其事说:“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
宣明繁怔了怔,握住她的手:“真的?”
她点头:“真的!”
他垂眼,沉沉的目光落在她一本正经的脸上,良久,终是低头把人拥入怀中。
“好,我记住了,你不能反悔。”
当初去江州时,他说等她生下孩子可自行离开,从她有孕到生子,心中都在后悔当日所说的话,担心有朝一日她真的选择自由弃他而去该要怎么办?
她没心没肺惯了,引诱他时无所不用其极,等尽了兴又能一本正经把他推开,半点不留恋。
若是哪日她如在客船那晚一般,收拾包袱一走了之,他还不知能不能再找到她。
所以他不得不使些手段,把宁家人都接来京城,她的念想都在眼皮子底下,就算哪天想走,一时带不走一家子,他还能有机会和她周旋。
她踮脚,亲亲他的唇,笑得像个欺负良家妇女的恶霸:“你是人间绝色,我哪里舍得抛弃你……”
宁湘看不懂其中弯弯绕绕,哪里知道他是这样的想法。只觉得这么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又长得好看的男人摆在面前,白白看着实在可惜。
若是拱手让人更是舍不得,必得长久的据为己有,方不觉得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