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飒飒,疾风把窗户拍得哗哗作响,许浅沉默向外望去,窗外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
“我的问题是,”孔小伊眼角微微泛着湿意:“如果从一开始,我告诉你我喜欢傅洵,你还会不会和他在一起?”
许浅:“不知道,你的问题滞后太久了。”
她说的是实话。
她的个性素来是争强好胜的,尤其是在做什么都顺风顺水的少女时期。
为了友情放弃爱情,不是她的作风。
为了爱情割舍友情,她一样做不出来。
她是那么地后知后觉,原来孔小伊看向傅洵的眼神分明是暗含期待的。
孔小伊低下头:“是啊,这么多年了,没有意义了。”
许浅脸上有难掩的戏谑:“那花我逼你收了?你不想收,干嘛要收?”
“还是我绑着你去了?你不想去,干嘛跟着?”
是啊,她想要的,已经被拿走了。她不想要的,何必违心收下。
但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孔小伊依然想不到更好的应对方法。
没有勇气拒绝,也不想被他们看出端倪,她一样有她的骄傲。
她露出一丝茫然,掺杂一丝苦笑:“那不然我要怎么做?”
谁会在意她要不要那束花,就像没人在意她怎么想。
二三十枝玫瑰的重量大概有多少,应该不至于很重啊,但怎么会疼得……像把她的心生生拽下来了似的。
她并不是才知道许浅和傅洵是会在一起的,但直到事情发生了,她才发现心脏像是缺了一块似的发疼。
孔小伊在回去的路上,抱着这捧她期盼已久,却从不属于她的玫瑰哭了一路,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而哭泣。
可能是因为觉得讽刺,明明送她是“不算的”,明明她也不想要了,却还是不得不拿在手里。
可能是因为她见证了暗恋的男生和最好朋友恋情的开始,而她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份她小心珍藏的喜欢从此就再无见光之日了,她替自己感到悲情。
可能是因为他们这个形影不离的三人小分队从此被一分为二了。那种因他们而产生的,终于和这个世界有了链接的归属感,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孔小伊被一阵熟悉的,从小陪伴她长大的孤独感淹没了。
她感到被抛弃。
十年过去了,孔小伊想起那天的画面,还是会感到心痛。
“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只敢偷偷喜欢他……我也是第一次交到这么好的朋友,想和她做一辈子好朋友……你们在一起了,我应该感到开心的。”
孔小伊含泪看向许浅:“你们都是很好的人,你们在一起是多美好的一件事情……偏偏我就是那么难过,虽然我也知道我的难过是那么难以启齿。”
许浅静静听孔小伊把话说完。
这是一桩沉埋在孔小伊心中长达十年之久的心事,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孔小伊从来不会拒绝她的邀约,但许浅不知道,她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旁观着她和傅洵恋爱的点滴。
“虽然事情都过去了。”
许浅抬高下巴:“但有一说一,让你这么难过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
“因此我不会为那些年你的难过而向你道歉,我也不会同情你。”
孔小伊摇摇头:“不必。”
“还有一点,我从来不介意和人争,但我很介意被人骗。”
许浅顿了顿:“你暗恋傅洵也好,和他有暧昧也好,是你选择了不告诉我,在这一点上,你该向我道歉。”
她站起身,在走出房间的时候放慢了脚步。
“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睡着的时候没叫他的名字。”
见孔小伊一脸惊愕,好不容易降温的小脸又涨得通红,许浅再叹一声气:“这事我翻篇了,这个男人……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许浅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了好一会儿外边的景色。树木和远山的黑影连在一起,失控般东倒西歪。要是万物真的有灵的话,这会在狂风的虐待下,花草树木的表情肯定也是扭曲的。
许浅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她下意识地摸摸口袋,没找到,摸遍了才想起来,她戒烟很久了。
她叹声气,紧接着一阵“吱嘎”声传来,老旧的地板不堪负重,发出痛苦的呻吟。
傅洵踩上最后一级楼梯:“他们呢?”
他刚从村长那回来,里外都不见那几人。
“回宾馆休息了。”
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他们留着也没用,许浅放心不下昏睡着的孔小伊,便留下来守一会儿。
“她怎么样了?”
“醒了会儿,又睡下了。”
“小亮呢?”
“我找了邻居大姐照看他。”
傅洵慢慢走到她身边,双手撑在横栏上:“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等他走近了她才瞧见,他的脸色很差,并不比那几个倒下的人好到哪里去。
许浅指指栏杆外面晃动的树影:“风这么大,明天再回去吧。”
“那今晚要睡哪儿?”
他的语气带着不该有的在意,甚至有几分讥诮在。
许浅双眉紧锁:“你在不爽些什么?”
在一起的时候也好,分开的时候也罢,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激烈的争吵,顶多有过几次冷战。
已经分开那么久,现在更加没了必要。
“你知道的话你告诉我啊。”
傅洵自言自语一般:“我们的感情早就没有了,所以我到底在不爽什么?”
许浅面上露出讥诮:“你觉得我们聊这个合适么?”
傅洵只剩自嘲:“差点忘了,我早就被你处理掉了。”
但还是忍不住挑衅:“那个卫医生呢,你打算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