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变亮,纪景清掐灭早就燃尽的烟头,第一下没站起来。
房门依旧紧闭。
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外卖就要到了,他去卫生间捧了手凉水,冰冻刺骨,瞬间清醒。抹了把脸,他揉了揉酸胀的鼻梁,走到主卧前。
手到抬到半空了,最终还是没敲门,原途返回客厅。
他想问她家里有没有棉签纱布,刚才他只记得买了药,片刻前才想起来没有擦药的东西。
再下单又得等,他弯腰俯身,在茶几下的各个抽屉寻找。
女孩子的家永远充满各式各样的小东西,每个空间都被填得满满当当,甚至有一个专门用来放玩偶的抽屉。
纪景清失笑,整夜的阴霾消散了一些。
关闭那格抽屉,他拉开旁边把手。
与前面的充盈相比,这里面空得让人有些错愕,只有一个深灰色的四方盒子。
他皱眉,自然一下就认出这是劳力士的表。
精美昂贵的包装,出现在她这里,其实不算什么特别值得惊讶的事。她刚搬过来的时候,就有许多奢饰品的手袋盒子。
可这种低调深沉的颜色,却不像是女人的东西。
耳边静得嗡鸣,纪静清没有太大的道德感,在脑中念头闪过的下一秒,就打开了盒子。
银色的表崭新发亮,尺寸很大,一看就是男人的表。
他的脑海闪过昨晚那个给她戴项链,举止亲昵的男人。脚下掉落的紫色西装与他腿上那条裁剪得体的西裤是一套,紫色不是容易驾驭的颜色,稍微穿不好就会有暴发户的土气。可那个男人穿紫色,却矜贵优雅,一看就是气度不凡的世家公子哥。
而这块表,似乎与他沉稳英朗的气质十分匹配。
门铃响了很久,他去开门的时候,外卖小哥正满脸疑惑核对房号。
“谢谢。”
他礼貌道谢,接过黄色纸袋,态度漠然,眼皮都不抬就关了门。
樊莱被门铃吵醒,又或者早就醒了,出来时扎了个清爽的丸子头,身上是珊瑚绒的白色睡袍。
“醒了?过来,”他拿黄色袋子的手朝她勾了勾,“我帮你上药。”
她沉默走过去,他拆开袋子,她看到只有一瓶药,便主动问:“没有棉球?”
“你这儿有吗?”
她点点头,走回房间,过了会儿,拿了一小袋未拆封的棉球出来。
“坐这儿。”
他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一个宽阔的位置。
她照做,又听他说:“趴我腿上。”
清凉的触感敷到后脖,棉花的触感柔软,碰上颈椎的硬,很快就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很疼、很辣,她双手交迭,脸朝下埋,上半身枕着他的大腿。
他的腿平时穿西裤、休闲裤都显得很细很直,但其实肌肉饱满强硬,足以把西裤撑起来。
他轻轻吹气,湿温感时有时无,她更多感觉到的是肌肤暴露在冷空气里的凉。
“疼就说。”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昨晚她说了无数遍,他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空气陷入时间尽头般的旷静,突然,他觉得大腿痒痒的,原来是她隔着布料,用圆润平滑的指尖扣着玩。
“你说话怎么有一股子京味儿?”
她学着说翘舌音,可南方人天生对翘舌卷舌没有太高的天分,说出来总有股滑稽的口音。
他笑了笑,抚摸她扎得完美的发团子,说:“我大学在北京念的,我妈妈是北京人。”
哦,怪不得。
又过了很久,她抬头,从仰视的角度静视他的脸。
其实他和徐少勖一点都不像,尤其是在清晨,他还没剃须,满眼疲倦未褪的样子。
徐少勖的五官偏柔和,尤其是十七八岁那会儿,青春勃发,朝气满满,薄薄的刘海搭在额前,是明媚的帅气。
纪景清皮肤偏黑,长相有种北方人的硬朗,尤其是下半张脸,唇薄如纸,颜色偏暗红,不笑的时候显得无比锋利。高挺的鼻梁自带一层阴影般,眼窝有西方风情的感觉,眼角上挑,只要稍微做点表情,就流里流气的。
两个人也就是那双眉眼,都精致得十分迷人,明明是棕色的瞳孔,可长久注视一个人的时候,却能变成黑黢黢的漩涡。
一种暗黑的温柔,能将人溺死。
在龙平樊家的阳台,她就是被这双眼睛摄去了魂魄,所以错过反抗的最佳时机。
可昨晚再近看他和徐少勖,她只觉得这种眼睛,都有一股不被轻易察觉的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