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可是娄家削铁如泥的玲珑剑?”
就这么断了?!
后面这句还未出口,兰穆缨已经站起身,冷眼环视着这一屋豺狼虎豹,他眼睛血红,想必已经受过一番折磨,他发丝凌乱,却散发出骇人的气势,他目光沉静,没人知道他此刻还有没有人性……
兰穆缨最终将视线落在兰啸云身上,后者神情复杂,却不得不拔出宝剑,往前走了一步。
兰穆缨冷笑一声,虽早知结局是如此,却在面对时,难免浑身冰凉,胸口闷痛不已。他低吼一声,震出玲珑剑片,弯身捡起的瞬间,只见一屋子人都对他拔刀相向。兰穆缨再度冷笑,举起剑片……
“子佩师兄!”门口忽然传来慌张的呼唤,文弱的少年跑得气喘吁吁,谁也不知他是怎么闯进来的,这节骨眼上,他不知死活地往这边跑,手里攥着个白色小药瓶,可还未靠近铁笼,就被附近的人拦住。
“子佩师兄他只是被真气迷失了神志!”少年似乎全然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天真地挥舞着小药瓶,胡闹道:“吃了这个药就好了!”
“我看是你该吃药了吧!”兰穆缨忽然冷哼一声:“傻子!”
陆离因为这两个字浑身僵住,眼睁睁看着兰穆缨攥着剑片,手心不住淌血,一双眼直勾勾看向老盟主,一步一步朝他走去。那些名门正派的掌门各自举着趁手的绝世兵刃,此刻却无一人敢动兰穆缨,竟都放任他走到老盟主面前。
“盟主,”出乎众人的意料,兰穆缨忽然跪地,对着兰啸云磕了三个响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欠你。”话音刚落,剑片便刺入腹中,兰穆缨横着一划,鲜血迸溅,如此自残的手法,所有人都为之一震。老盟主更是眉目悲恸,一双眼死死瞪着,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嘴唇张翕,无声地唤了一句。
子佩,我儿……
兰穆缨此刻才似乎用尽了全部气力,身子一歪,倒在老盟主脚边。
兰啸云肩膀颤了颤,半晌,才沉声道:“魔教余孽已死,但魔教余党一日不除,江湖不得安宁。我兰啸云愿为剿杀魔教鞠躬尽瘁,但这武林盟主之位,确实已无颜面再做下去,今日便将其让出,新盟主人选,由各位定夺!”
“当年兰盟主手刃魔教教主慕成雪,武林盟主当之无愧。如今魔教余党再次祸害武林,自然是谁人铲除魔教余党,谁人有这个资格做武林盟主。但在这之前,还望兰盟主再辛苦辛苦……”
“成掌门此言极是!兰盟主虽一念之差留下魔教余孽,却也将其感化,至此自杀以谢天下,也算将功补过!兰盟主宅心仁厚,我等还愿奉您为盟主!”
“是啊!我等愿意跟随兰盟主,剿杀魔教余党!”
“跟随兰盟主,剿杀魔教余党!”
议事堂中,口号声此起彼伏,群声激昂,在这一片呼喝声中,伏在地上的兰穆缨像一个脱离了母体的胎儿,孤立无援,却还没学会啼哭。
陆离看着兰穆缨的尸体,胸中似乎裂了一条巨大的口子,里头不是血肉,而是黑洞洞的深渊,这深渊不会让他跌落,但里面的黑暗,像是会生长一般,从心口爬出,渐渐将陆离整个人包裹起来……
[检测不到饲主生命指数,是否断开生物连接。]
[检测不到饲主好感度数据反馈,是否解除绑定。]
[本世界任务完成度0,是否考虑强制脱离,降级后,进入第四世界?]
陆离鼻子一酸,终于不争气的由着眼泪一滴一滴滚出来。
开什么玩笑!要走也要给兰穆缨送了葬再走!
[别哭了,我都录下来了,全数据中心的科学家都在看你哭鼻子……等你任务全部完成,回去怎么做人啊?]
[直播哭鼻子怕什么!gv都播了!呜!]
[别难过了,反正下个世界还会再遇到……]
[明天也要吃饭,我今天难道就不吃了吗!呜!]
系统:我刚刚是不是说漏嘴了什么?
武林大会总算结束了。
却因为一句“剿灭魔教者,统一武林。”整个江湖都掀起一股清剿热潮,甭管是不是真的魔教中人,武林人士有如为自己立功勋一般,视剿杀魔教余党为荣誉,一时间本是平和繁荣的局势被打乱,江湖终日打打杀杀,门派之间甚至为了争夺剿杀魔教余党的风头,大打出手。
整个武林,不仅没有因为统一的目标团结一致,反而乱成一盘散沙,渐渐开始拉帮结派,各自为阵。
兰啸云虽依旧代任盟主之位,但威信已失,地位不复当年,而啸云庄,也便这么衰败下来……他见整个武林如此乱象,也是有心无力,只道是自己不够谨慎,被人从背后阴了一刀。
这幕后之人是谁,他却连见都没见到。
但这一切,对于陆离却都没有任何意义。
当日安葬了兰穆缨,他便回到药庐一心学医,不再踏出药庐半步。兰穆缨死后的第二年,老盟主过世了,兰穆青接任庄主之位,自此,武林盟主的位子便空了。
第五年,老神医也过世了,啸云山庄的药庐便被小神医接管,再没人患他小离儿,反要敬称他一声,陆神医。
这五年多,庄中除了四位掌事,底下的人换了几茬儿,当年人人习武的啸云庄,因为新庄主身体不适宜习武,渐渐慕名来拜师的人也少了,反倒是兰家产业越发做得风生水起,新庄主在这方面又很有天赋,五年时间,啸云庄从竟天下第一剑庄,成了天下第一钱庄。
也不知道兰老庄主在天之灵,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皓月当空,夜风习习。竹叶发出瑟瑟之声,尽是森森鬼气。茫茫竹海当中,一道月白身影孑然而立,其身侧黑衣护卫躬身轻语道:“庄主,汐月门的暗部位置已经暴露,随时可启程。”
“齐护卫,这些日子,你辛苦了。”男人侧目,月华之下,这张脸光洁如玉,温柔款款的笑容直要把旁人的心都融化了。
护卫忙受宠若惊道:“属下分内事罢了!”
“分内事,也是你比旁人做得都要尽心。”兰穆青眉目含笑,朝前走一步,郑重地拍拍护卫的肩:“这次动身,也要辛苦你,护我和离儿周全了。”
“属下定当竭心竭力!不辱使命!”护卫扑通一声跪下了。
“子钰哥哥,你就放过齐大哥吧!”清脆的少年之声从竹冠传来,接着便有个青衣少年灵巧跃下,顺势扶起护卫,一双溜精的大眼睛打量着兰穆青,这几年,他越发有庄主风范,尤其笼络人心是一把好手。
当年兰穆青被震断经脉的事,其实并非兰穆缨故意为之。
当时兰穆青无意发现兰穆缨,本要带他去见父亲,却在途中被府上的小厮偷袭,那小厮不知强迫兰穆缨吃了什么药,他真气即刻暴走,将兰穆青震伤,而等他醒来,便已经在药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