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看着那姑娘脸上苦哈哈的表情,眼睛鼻子皱成一团,终不免好笑,放弃作弄她的打算,“多贵人你且自便罢,朕还得同贵妃说说话。”
他跟纯贵妃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找个借口把她给支开去。
郁宛如蒙大赦,离弦之箭般冲出屋外,觉得空气从未如此新鲜。唯一的问题是温饱没得到解决。
好在愉妃给她留了饭,“我就猜着你没吃饱。”
郁宛眼泪汪汪的,要不是辈分问题,她真想认愉妃当她第二个娘!
两人正说着话,王进保拎着食盒出来了,里头有一碗火腿焖肘子、一碟溜鳝段,并一盅清淡甘美的蛤蜊鲜汤,说是给她佐餐之用。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万岁爷对她的宠爱。
郁宛心说真爱她也不会要她饿着肚子伺候半天了,果然还是乾隆爷一贯的作风,给一巴掌再赏颗甜枣。
当然她的骨气还没坚固到让她退回去,白拿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等她把乾隆爷的国库吃破了产,他就知道厉害了。
仅隔着一堵墙,乾隆爷清楚听到那女子心中忿忿之语。
他当然不会当真,只眼皮跳了跳——她以为她是饕餮转世啊?放大话倒是第一个。
有本事就试试。
这一晚郁宛睡得不甚踏实,因着素有择席之症,白天又当着众人的面出了丑。虽然钮祜禄氏未必肯当她是儿媳妇,可她也只有这么一个婆婆,这回可真成丑媳妇见公婆了。
次日醒来眼下便挂着两圈明显乌青,新燕忧愁道:“拿茶叶敷怕是来不及,奴婢帮小主多上点妆压一压罢。”
郁宛点头,出来玩总得有个好气色,若她无精打采,就更等于提醒别人昨儿的事了。
新燕便仔仔细细帮她多涂了些粉,确定黑眼圈已完全盖住,又拣了两只鲜艳些的钗环,并一支带流苏的并蒂莲步摇,看去倒是容光焕发。
郁宛带着春泥一径往纯贵妃宫中赶去,只觉得沿途气氛格外肃穆,难道纯贵妃御下有方,以致于下人们连大气们都不敢喘。
等进了里堂,郁宛便款款拜倒,“嫔妾博尔济吉特氏参见贵妃娘娘。”
一切礼数与给那拉氏请安无异——纯贵妃似乎也是个极在意身份地位的,郁宛不敢在细处惹恼她。
可等她说完,花厅内仍是异常沉默,奇怪,她并未迟到,怎么人人都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欲将她问罪的架势?
郁宛忽然注意到诸嫔妃今日的打扮十分近似,都是一色的镶银首饰,或是簪着通草绒花——孝贤皇后崇尚简朴,生前常作此打扮,可到了行宫何须如此素净?
就连纯贵妃也只多加了一对珍珠耳环,此外半分艳色也无。
郁宛蓦然醒悟,想必宫中来了急报,十三阿哥已经殇了,虽然庶母不必为幼子穿孝,可毕竟得顾着皇后颜面,也得考虑万岁爷的心情。
太招摇无疑是不妥的。
庆嫔看着郁宛鬓上鲜妍明丽的珠翠,暗暗替她着急,早知她那里消息如此滞后,自己就该着人通报一声的,哪晓得这是场鸿门宴——怪道舒妃一大早就巴巴地来串门,想是谋算好的。
伊常在跟郭常在今日倒是不约而同的低调,她俩一个效忠颖嫔,一个交好舒妃,自是早一步得了指点,避免在人前出错。
如今想拿新人生疏当借口也没辙了,到底伊常在跟郭常在也是刚进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