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瞎话说的多,跟长辈讨论重要事项的时候还是很坦诚的,比如说现在她便将万福万寿园和她准备联手操办的两件事情给说了出来。
日后沉吟片刻后说道:“前一件事不难,也的确如你所说,武林中诸多江湖势力中后继无人的情况频频,若是能有个规范的培养章程出来,既是神水宫与各方势力结盟的桥梁,也是免于出现势力继承人凭借手中的人力财力在江湖上做出什么不可弥补的错事的情况。你甚至可以找上大旗门。”
“我很反对他们对子女后代那种严苛到甚至不让他们认自己的母亲,以最为酷烈的刑罚和最严苛的环境塑造出一批铁打的弟子这样的方法,但他们的培训地方不错,你可以借来用用。”
这个想法听起来很危险,面对一群红名,她可能需要非常强大的自制力才能让自己不对着他们动手。
日后没察觉到戚寻神情中的异样,只是继续说道:“但是另一件事看起来不那么好办。同在海上,史天王这个人的狡诈难缠是出了名的,你想用天水神功来试一试,这个想法不错,但是实力大约还得再提升一点。此外,你不能因为天水神功有在水上的优势就孤军奋战。”
“您放心,我没有那么莽撞。”戚寻一边随同两人走回屋中一边解释道:“先前因为原随云之事,我与神龙帮和凤尾帮的总瓢把子都有了交情,还认识了快网张三这样的水上好手,这些优势总是要利用起来的。再者说了,若非全然有把握,我是绝不会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去做什么事的。”
“你有这种想法就好。”日后语气越发温和。
一个势力的继承人自身的本事和她沟通其他势力的本事同样惊人的时候,就算是她这样的人也不免觉得水母阴姬属实好运。
好在水母阴姬的弟子也就算是她的徒孙,阴姬找她秀徒弟是对方得到了满足不错,不过——
她又不是没处秀徒孙!
而在往那些个老朋友面前晃之前,既然她不愿往常春
岛上走一趟,那就她暂时留在此地更她再切磋几场好了。
“正好今日将外头的竹子都破坏得差不多了,下一次你就别想着还能用这样取巧的手段了。”她又在留下来当陪练的决定下达后补了一句。
但第二日这个切磋却没能正常进行,因为薛衣人病了。
按理来说到了薛衣人这样的武功境界,生病其实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
“与其说薛衣人这是病,不如说这是心结,”左轻侯先前顶多调侃两句,没打算落井下石,现在也一样,他只觉得有点唏嘘,“养儿子没养出一个靠谱的,养弟弟养出了个刺客首领,现在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也已经交出去了,不必再作为他的负累,薛家庄如今为偿还罪业顶多剩个空壳,他心气削了大半,总是要病一场的。”
“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行,我到时候要是赢了他岂不是也是胜之不武!”左轻侯忽然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等着,我去请个神医来。”
看左轻侯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薛红红又想吐槽了,他们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仇敌!
但再想想连仇敌都在此时给父亲延请名医,当儿子的却还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薛斌他属实是太过离谱了。
更让人觉得此种反差强烈的是,左轻侯的确请来了个了不得的名医。
当今武林之中提到名医便有个“北王南张”的说法,王指的是北方的王雨轩老先生,张指的就是住在江南的张简斋老先生。
左轻侯请来的就是后者,谁让对方时常是他掷杯山庄的座上宾客。
张老先生当然也有医治不好的人,比如说拥翠山庄里的李观鱼——
他是在参悟剑道和修炼武功的时候出的事。
张简斋的武功固然不差,尤其是一手不知道为什么也叫弹指神通的指法算是独步江南,但跟李观鱼就实在没法比,也自然在李玉函找人请他去问诊之后并没这个能让李观鱼康复的本事。
不过他是个神医总还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在他被左轻侯请来的时候,一听到要医治的是薛衣人,他就忍不住有点纠结。
这要真是这位病倒了,难保不是另外一个让人觉得棘手的事情。但医者父母心,既然真是病了,他总还是要过来看看的。
而左轻侯去接这位神医的时候,也顺便将自己的女儿左明珠也给接过来了,在他领着张简斋去看薛衣人的情况的时候,便将左明珠留在了戚寻她们这边。
掷杯山庄的左大小姐直到落了座都还在神情之中有几分怔忪之色。
她此前将薛斌拒之门外后,本以为会等到父亲从薛家庄回来,而后她的日子便算是回到了正轨,就当从来没有遇到过薛斌这个人就是了。
谁知道父亲回来是回来了,却要接她往薛家庄一并去见见他的老仇人,说是反正对方现在就跟个被拔了牙的老虎一样没什么可怕的。
“……”左明珠不知道该对父亲这种孩子气的行为做出什么评价才好。
她只知道,自己此前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踏入薛家庄。
在得知薛斌居然在左二爷往掷杯山庄又跑了个来回的时间里居然还没回来,左明珠的表情更加微妙了。
怎么说呢,虽然在之前将薛斌说出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掷杯山庄的话之后,左明珠就已经不对他抱有什么期待了,但现在真听到了这个消息,还是觉得有必要刷新一下认知的。
“这位薛少庄主实在是……”左明珠性情温柔,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但她心中已经给薛斌下了定论,这绝非是一个可以与她相伴一生的人。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她忽然松了口气。
她不必再在薛斌和父亲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了。
虽然除了自打左明珠进来后就一直在留意她神情的戚寻之外,其他人只觉得她这更像是总算适应了这个陌生的环境,愿意出声来聊聊天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出第二句,戚寻忽然听到在前院有一阵喧闹声传来。
风中还隐约传来了个“薛”和“我不去”的话,更好像还夹杂着什么扭打声。
这听上去有点像是薛斌回来了!
但当她们走到前院的时候,看见的其实是薛斌“被”回来了。
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压制着眉眼间似有不快的神色,以一把看起来有些破旧的铁剑,强按着那个口中还在发出痛呼的年轻人,好在他唇角天然带着一种上扬的弧度,而让人觉得他即便做出的是这样的动作,依然有种奇异的亲和力。
一并前来的还有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似乎是刚还俗不久,只在头上蓄了一层青黑色,还没长出多长。
“我回不回家关你什么事!”薛斌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