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江湖中人大多嫉恶如仇,昭月教本就臭名昭著,就算那人真杀死了这名叫红棠的奉召,也可归作为武林除害,算得善事一桩。
于是静默了许久后,霹雳掌的掌门人开口了:“昭月教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不知平大人好端端的,为何要执着于一名魔教女子的死,又能否告知我等这桩案子究竟有何不妥。”
平煜见他话里话外有些为凶手开脱之意,越发笃定自己的判断,任由那棺材敞着,转身看向霹雳掌门人,闲闲道:“此时尚不能相告,等此次武林大会的人都来齐之后,再向诸位说明缘由。”
众人讶然相顾,这回武林大会邀的一百多个门派都已到全,不知这位平大人究竟还在等何人。
就听外头两名万梅山庄的仆从疾步进了殿,道:“庄主,少庄主,永安侯府的邓二公子及一众护卫已到了山庄门口,可要前去迎接?”
因着皇后的缘故,永安侯府如今是极为炙手可热的的勋贵人家,即便再不屑于理会朝堂之事的江湖人士,以往也多半听过永安侯府的名号。当下都越发错愕,不知一个好端端的武林大会,为何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不相干的人。
文氏父子对了个眼色,出了殿,前去大门迎客。
平煜了然一笑,人差不多已经来齐,只差一个金如归了。
便走过人群,到几后坐下,饮了口酒,等着邓安宜进来,注意力却不动声色地放到身后不远处的珠帘上头。
听珠帘后头偶尔传来几不可闻的衣袂窸窣声,似是帘后之人维持一个姿势久了,正悄悄的、不引人注意地调整坐姿。
他脸上依旧一副漠然之态,坚硬的心却柔软了一瞬,放下酒盅,竭力按耐着起身朝她走去的冲动,故作不耐地蹙了蹙眉。
就在他刚才去借尸首引开众人注意力时,李攸留在原位,按照两人之前商量的法子做了一番手脚。
想到所有的安排都有条不紊地落到了实处,他越发心定,看着殿外,静静饮酒,就等着该来的人出现了。
少顷,果见邓安宜在文庄主及文峥的陪同下进了殿,见邓安宜仍是一副谦谦贵公子模样,衣饰整洁华贵,可腰间所佩的长剑却比往日来得要沉上几分,心知他定是有备而来,挑了挑眉,又给自己斟了杯百花酒,看着邓安宜几个朝自己走来。
“则熠。”邓安宜果然远远就看见了平煜,含笑出声打招呼。
又撇头望向正笑嘻嘻望着他的李攸,以及另一旁闷闷饮酒的陆子谦,笑道:“廷麟、益成!没想到你们竟也在!”
平煜等人便起身,笑了笑道:“子恒。”
在永安侯府的马车消失在进入万梅山庄的山径后,另一列饰玉垂香的车队在山路尽头缓缓出现,每一辆马车都漆得美轮美奂,排场极为阔绰。
其中一辆车尤为夺目,里头的人正是金如归。
他今日穿着件桃红色裙裳,因颜色极鲜嫩,衬得他越发脂粉容光,整个人慵懒地歪靠在榻上,乌鬓斜斜插着支水色海棠,面容娇媚,单手支额,阔大袖子因着他动作滑落下来,露出大片雪白细腻的胳膊上的皮肤,
他一边翻着眼前的画册,一边幽幽叹气道:“无趣,这画虽算得细致,但画上人却面目可憎,若将这画上的男子统统都换成平郎就好了。”
一举一动无不蕴着万种风情。
闻得此话,正半跪在榻上给他捶肩的绿裳女子顿了下,目光在金如归面前那卷大剌剌展开的画册上一遛,旋即笑道:“这还不简单,尊主只管令人照着平大人的样子画来便是,”
金如归叹气摇头:“平郎是个皮薄面嫩的,性子又刚强,见我用他的模样画了春册,不定会多恼我呢。”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粒金灿灿的物事,拈在手中细觑了半晌,不知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少女般的娇俏动作若换了旁的妇人来做,只会让人觉得惊怖不适,但因他相貌出众,这么展颜一笑,竟也十分赏心悦目。
绿裳女子见那金灿灿的药丸,也笑了起来,“尊主是打算一会扫荡了万梅山庄后,用金宵丸好好受用一番平大人?”
她自然知道这法子对平煜这样的人物而言,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摧折,可尊主一贯如此,看中的东西从不肯罢手,且越是喜欢,越以折磨摧残为乐。
“他服了我这金宵丸,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跟我一乐,功力暴涨十年,要么便咬牙挺着,最后全身血脉暴毙而亡。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他越说越愉悦,再也躺不住,忽然坐起,持了菱花镜,兴致勃勃地揽镜自顾起来,对镜摆弄了一会鬓边的茶花,忽然似是听到了什么,瞬间换了一副神情,凝神细辨了一会,阴着脸道:“我们身后是不是有人跟着?”
绿裳女子也听了一会,摇头道:“未听到。”
“去瞧瞧。莫让人坏了咱们的事。”
第102章
邓安宜跟平煜等人寒暄完毕, 用疑惑的目光投向殿门口那具棺材,不解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攸心中暗笑,若不是这厮给金如归通风报信,焉能引得金如归扮作林夫人夜闯平府?这会儿倒装得全不知情。
他往身后珠帘瞥了瞥。
来时路上, 他和平煜都不知道万梅山庄的内部构造,也不知傅兰芽进殿后究竟会被安置在殿中何处。
但想来到了万梅山庄后, 文氏父子为了避嫌, 绝不会当着众人面在傅兰芽周围安插仆妇, 其余江湖门派在弄明白来龙去脉前, 更不会无故靠近傅兰芽。
也就是说, 进殿之后至少有一段时间,傅兰芽身边是没有设防的。
故而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用棺材引开殿中诸人注意力的法子。
在平煜跟众人周旋时,他则用最快速度在珠帘周围撒下七绝粉。
七绝粉是御制的毒药, 性极烈, 有麻痹之用, 中毒之人会如被看不见的绳索缚住一般, 瞬间无法动弹。
药性之高,哪怕武功盖世之人也难以抵挡,故偶尔被锦衣卫用来对付负隅顽抗的犯人。
因此药造价极高, 一两粉末便需万金,便是财大气粗如锦衣卫,也不过每年制上几两,以防万一。
平煜启程来云南时,未想到路上有这么多意想不到的状况, 也就未带七绝粉出来,在湖南遇到林之诚后,才去信京城,令留在京城的属下将此物快马送来,一来一去,耽误了许多功夫,前日才送到平煜手中。
珠帘后撒下七绝粉后,无疑在傅兰芽周围竖立起了一道铜墙铁壁。若有人突然靠近珠帘,未等接近傅兰芽,便会吸进七绝粉的粉末,顷刻间麻翻在地。
自然,他们自己早已提前服了解药。
除此之外,平煜还将金陵城内外所能调动的助力全都暗中调动起来,为的就是在此次武林大会上能有备无患,防备各类意想不到的状况。
加上这道屏障,平煜已经虚虚实实设立了四道圈套,可是他们今日既要想法设法引最后一块坦儿珠出来,又要应对金如归和邓安宜,同时还需护住傅兰芽,如此棘手的局面,每一步都需算得极准,否则只会全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