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芯见孩子被刘钰闹醒了,哭闹不止,恼的想骂他,带了气道:“你慢着点,好容易哄睡下的。”
刘钰高兴,满脸含笑的对怀里哭闹的小人道:“这半日没见,想爹爹了没。”
若芯见刘钰不但不闭嘴,反而愈发高兴的同孩子说起话来,火气蹭蹭的往脑袋顶上蹿,一想到还要费上半天工夫重新哄孩子睡,恼的将手上的帕子甩到他身上:“你自己哄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屋了。
刘钰见若芯冲他生气,却并不恼,反而对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抱着阿元去东厢安置了。
这一天下来,若芯累的紧,强撑着洗漱换衣,坐在贵妃榻上等着吃完醒酒汤去睡。
刘钰自然不懂怎么哄孩子睡,将阿元递给奶娘,就回了卧室,进门就闻着好大的果子酒味,那味道与府里的酒味不同,掺着些药味和甜味在里头。
他几步走至若芯身旁,贴着她坐下,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揽上她的肩,问:“吃酒了?”
若芯只觉烦闷,一想这人早饭时那样逼迫她,就恨的头疼,又兼这几日为了回趟家忍气吞声的各种奉承他,更是不忿,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斜他一眼,道:“不用你管。”,那声音透着一股子嫌弃。
刘钰顿时黑了脸。
屋里众人听着不对,都静了下来,刘钰脸上挂不住,伸手推她:“你跟谁说话呢。”
晴儿见状,赶忙走过去:“二爷,姑娘她一时吃多了酒,您别同她计较。”
刘钰见这女人好容易回来了,却只顾着赌气,恼的对下人怒道:“都给爷出去。”
屋里丫头都退出去了。
刘钰端过桌上的醒酒汤来要给她喝,若芯却是赌气还不理他,他哪来的这些好脾气哄人,也生了气,放下碗对这女人怒道:“你这是吃多了酒,耍酒疯耍到你爷头上来了,瞧瞧你回了趟娘家成什么样了?”
她心里不忿,抬脸对上他:“我成什么样,你说我什么样,我从小到大没干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我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你瞧,我做错了什么,要受这些磋磨,不,不对,我做错了,我怀了阿元,一个闺阁女子却怀了孩子,还生了下来,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然后呢,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噩梦,闭上眼睛就是旁人对我和阿元指指点点的样子,这我都能忍,我不怨我命苦,我只想好好过日子,可我那样虔诚,也没想到你们竟发现了阿元,还拿着阿元处处胁迫我,说我给不了他富贵,给不了他前程,言之凿凿,句句诛心,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你们到底是怎么发现阿元的。” 说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刘钰一惊,瞬间僵在那里,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的话来,冷着脸看她:“你竟是这样想的。”
若芯捂着胸口一副恶心想吐的样子,他见她难受,便想上前替她抚一抚背,可若芯见他突然黑着脸逼近她,吓得以为他又要打她,见旁边竹条筐里放着个做针线用的剪刀,抄手拿起,大着胆子对他喊:“你别过来。”
她这个反应,真是把他气着了,又上前一步,若芯被他迫的向后退去,一时不堪忍受,心一横闭上眼睛拿剪刀挥了挥,整个人瑟瑟发抖。
刘钰没想到她这样大胆,竟真敢拿剪子扎他,只觉胳膊上一阵痛蔓延开来,恼怒的看着她,斥道:“你他妈的疯了。”
抬手一把抢下她手里的剪刀。
屋子里顿时散上了微微的血腥味,若芯鼻子灵,待闻了那味,一个没忍住便吐在了刘钰身上,刘钰看着自己身上的污渍和手上的血,只觉腻烦,想要砍人,怒道:“你就作死吧。”,气的淹了袖子藏了剪刀摔门去了。
第19章
外书房里,小厮吉武给刘钰处理伤口,刘钰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剪子递与他,嘱咐他悄悄扔了,别叫旁人瞧见,吉武一惊,再看这伤口,可不就是这剪子划的,他想,这样大胆可再没旁人了,定是若芯姑娘干的,自从这位爷瞧上了那姑娘,勾栏院里也不留夜了,每日早出晚归的,就连以前那样得宠的苏小娘那儿也不去了,都说若芯姑娘性子别扭,外头来的极没规矩,仗着是小少爷的亲娘每每给二爷脸色瞧,连句好话也不肯说,可叫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二爷这样脾气的人不但容了她竟还忍了她,每回同她吵架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头一天骂的那样咬牙切齿,转过天又去哄那姑娘,还让石头从外边抬了那么些好东西来讨好她,他贴身伺候主子这么些年,可还真是头一回见爷这样对一个女人,他不敢多言,继续给刘钰上药,好半天才听见刘钰低声骂道:“死女人,真他妈的下的去手。”
若芯因这连日里来的一番折腾,吹了风,身心疲惫,又没个好的疏解,便病了下来,庭娘见若芯病了,拦着不让阿元去见她,阿元哭闹不止,刘钰便把他哄去了康氏那儿,同刘锐一处住,不叫回来。
阿元不在若芯身边,她心里更加烦闷,到了晚间便发起热来,一直睡着。
这边康氏打发人来看,说是问问她如何了,实则嘱咐一干人等看住刘钰别与她亲近。
刘钰刚一回家便听下人报说,若芯吃了一天的药也不见好,竟还发起热来,便忍了气去内室瞧她,只见她一张小脸蜡黄,头发松松的馆着,斜靠在床上,手里拿着阿元的小衣裳直着眼睛发呆,他走过去坐到床边骂她:“活该你生病,吃几杯酒,吹个风,再发个邪火就这样了么,还以为你多有胆色,都敢跟爷上手,原来也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现下如何,自己倒发起伤寒来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也就你这样的蠢人干的出来。”
看了看她手里的小衣裳又道:“你若难受,想抱阿元了,我叫人抱了来给你,你心里还好受些。”
若芯听了,心里一酸,一行泪落下来。
刘钰见她病的可怜,缓了缓语气道:“又哭什么。”
她见他并没有找她算昨天胡闹的账,只训斥了几句,这才放下心来,低声道:“我如今病着,别让他过来了,免得过了病气。”
刘钰见她乖顺,抬手给她捋了捋头发,又摸了摸她有些发烫的额头,叹了口气:“我竟没想到你嘴上这样厉害,以前不言不语的,锯了嘴的葫芦什么都不肯多说,喝了口酒倒把真心话吐了个干净,想知道爷是怎么发现阿元的,你直接来问不就是了。”
对于阿元是怎么被发现的,若芯疑惑至今,她自然不敢问刘钰,剩下的也只康氏知道其中的事,若芯抬眼瞧着刘钰,她因发热烧的浑身没劲,抖着手拉住刘钰的袖子问:“二爷是怎么发现阿元的?”
刘钰见她一脸期待的瞧着自己,却又反悔,打心里不想告诉她了,怎么发现他们母子的有什么打紧,只要他们来了这里,守着他,便也够了,可见眼前若芯揪着不肯放下,又说什么命苦的话,若不让她知道,去了心里的疑,只怕日后又要同他起龃龉。
刘钰道:“我那时才升了京都指挥同知,有个新添的手下叫陈远平,在我麾下做校尉先锋,你带着阿元去他府上给他夫人诊病时,被有心人瞧见了,便去清河探了你的底,就你那点子藏阿元的手段,哪里禁得住查。”
若芯恍然。
刘钰看着若芯的神色,拉过她的两只手握着,又道:“若芯,你得知道,阿元认祖归宗是早晚的事,以爷和刘府的势力,你真觉得你能藏他一辈子么,再说了,你以前过的那样苦,在清河寄人篱下不说,竟还要每日去坐诊讨生计,现如今你和阿元在我府里金尊玉贵的过日子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总想着之前那些事不肯放下,还说什么命苦不命苦的话,你跟了爷,哪里命苦了,不过多学了些规矩,爷何时叫你受委屈了。”
若芯想,他说的对,刘府势力大,阿元又同刘钰长的这般像,只要她还同东京城有干系,就不可能不被人发现了去,她见刘钰责问她哪里命苦,忽然想起昨日回家时,家里亲戚明里暗里都说她斜埂里捡了富贵,旁人只怕都羡慕不来,可她却在这里惺惺作态,越想越觉得苦涩,同刘钰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刘钰听了,眼睛顿时又瞪大几分,握着她手的力道更重了,若芯见他不悦之意甚重,敛了神思,想她怎么突然毫无顾忌口无遮拦起来,忙道:“我没不肯放下,只好奇罢了,可,可,。”
刘钰见她一脸悲态,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有什么话就说。”
若芯凄然,喉咙里因多说了两句话有些干涩发堵,垂眼低声道:“可二爷会一直对阿元好么。”那声音虚无缥缈的从她嘴里传出来,却着实震了震刘钰,刘钰不想她竟忧心这些,急道:“阿元是我儿子,又是刘府的子嗣,我不对他好对谁好。”
若芯却还是一脸悲态,脸上挂着泪缓缓道:“可我,可我并不是正经嫁给二爷的,阿元是我偷生下来的,他将来被人诟病了可怎么办。”,她此时气息越发微弱,声音几不可闻。
刘钰见她说的可怜,心里揪着,揽了她到怀里抱着,道:“你别哭,有我在,敢欺负你和阿元的,看爷能饶得过谁。”
二人抱了好一会,若芯才发觉刘钰手臂上的伤,又是一吓,忙从他怀里挣出来,拉过他的手臂查看:“你疼吗?用的什么药。”
刘钰见她一脸关切,心里一暖:“可是知道怕了,还敢跟爷动手么,你胆子也太大了,是觉得爷以前打了你,报仇来了,你就不怕太太知道了骂你。”
正说着莲心端了饭进来,刘钰盯着若芯用完饭,便就坐到炕边陪着她,随手拿起小厮送进来的公文看。
她等着用药,一时不能睡,便依旧坐在床上,拿起书来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