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钰大喊:“快叫大夫来。”
几个小厮都没见过这阵仗, 手忙脚乱的来回跑着。
“先止了血才是, 屋子里有金疮药,快去找。”
“爷,有气儿,还没死。”
“后院有女医, 我去叫。”
……
家里女医好一通折腾才将那血止住,又给她额上包扎,灌了汤药给她提气儿, 直到后半夜, 才见月锦面儿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刘钰缓缓吐出一口气, 可袖子里的手却仍在发抖, 他虽杀人无数, 可这女人到底伺候了他三年,又怎么忍心见她这般撞死。
“去四方胡同叫子萍来,趁着夜里人少,把她偷偷送出去, 告诉子萍, 她身子养好之前, 别叫她离开那院子半步。”
刘钰冷静下来, 已开始各方盘算,首先这事绝不能叫外人知道,就像小厮说的,苏月锦是良民,在他府上出了事,怕不会被有心人利用,参他一本,也不能叫家里人知道,他倒不怕挨家法,只怕扰了若芯养胎。
又叫了这一晚上知情不知情的下人进来。
“此事事关重大,都管好了自己的嘴,绝不能叫外头的人知道。”
东京城内,天子脚下,哪个有名望的府里逼死了人,还怕不被扣上仗势欺人的帽子吗?
“还有,这事也不可传到后院去,若你们姨奶奶知道了一星半点,自然全在你们几个身上。”
奴才们自然应承,谁也不敢瞎说惹事。
等处置完了这些事,刘钰已是疲累不堪,他原本只想把苏月锦送出东京,别让她再冲撞了若芯和孩子,没想到她性子变这样刚烈,竟撞了门框。
可此时,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却是她的诛心之语,她说:算上若芯在内,再没人对他有那般情意,她还说:若芯没因那眉眼的事闹出来,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否则,必会指着他的鼻子问他,到底是因为谁的眉眼找了谁,他虽强自同月锦否认,找她与眉眼无关,可分明就是:他每每厌了她,一想到那一闪而过的眉眼,又去了四方胡同。
实话讲,苏月锦并不是个知情达意的外室,莫说她不如当初的聂诗诗会察言观色,就连别的女人也多有不及,每每惹恼了他就要丢开手了,最后还是放不下,日子一长,便娇惯出她那样的性子来,也许,也许当初他不该那么宠她,那样她就会识得做外室的本分,不存非分之想,即便到最后不愿嫁与别人,也不会闹成今晚这样。
刘钰不由苦笑着摇头,见天儿已亮起来,便起身回了钟毓馆,这时辰若芯已经醒了,他却不理她,进了内室,躺到床上,倒头就睡。
若芯见他眼下发黑,想是昨儿晚上没睡好,又见他一句话不说,黑着个脸进来,躺下背过身去就睡,心里不由诧异,她没多问,只将那鸳鸯暖帐放了,又吩咐丫头别吵了他睡觉。
等她去西暖阁用早饭时,就见小丫头摆完了饭,趁着等她的空儿,正在咬耳朵说闲话。
“好想去看看她长什么样啊。”
“可惜姨奶奶不爱出门,否则还能跟人打听打听,偷摸儿瞧上一眼。”
“你只管出去玩,又没人拦你。”
“我不,叫姐姐们知道了,一准儿骂我。”
若芯坐下来,吃了两口开胃的粥,就问她们:“你们说的可是林湘园的如姑娘?”
小丫头们低头羞涩的互相看了看,又冲若芯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里不少往林湘园里送东西取东西的差事吧?也没见着么?”
小丫头们见姨奶奶说起这个,顿时来了精神,有一个才十二的,往前凑着就说:“奶奶,奶奶,前儿我去的时候,听见那姑娘弹琴了,可好听了。”
“那还不是没见着,得意什么!”
“我那次从慈园回来,路上见了她的背影,远远看着她打扮的跟咱们府里的人都不一样。”
若芯笑道:“她才来,怕是还不知怎么穿戴才合这里的规矩。”
若芯不由想起她刚来的时候,一身女医装扮足穿了有一个月才换下来。
又一小丫头,看着也才十一,把她知道的也往外说:“奶奶,我听人说,那姑娘进门前是在暗门子里,奶奶,暗门子是什么呀?是描黑的大门吗?”
若芯一口汤没吃下去,抬头瞪向这几个小丫头。
“住口,不许混说。”
见若芯变了脸,小丫头们忙往后退了一步,秋桐已开始训斥她们。
“平日里教你们的都吃了,哪儿打听来的混账话就到奶奶跟前乱说。”
“都下去,下去。”
若芯搅着面前的汤,又叫住了她们。
“这暗门子是什么,想是还没人告诉过你们。”
小丫头们都恭敬站着,没敢说话。
府里的丫头有家生的有买来的,有从小在主子跟前学规矩长大的,有在父母身边长的差不多了再送进来的,各色不一。
若芯见她身边这几个大丫头都面色有异,想是知道暗门子是什么的,她一时起了心思,想教一教这院里的小丫头。
“暗门子,是一些落魄人家的年轻女子,为讨生计,出卖自己的才艺取悦别人,以期获得相应酬劳,那种地方就叫暗门子。”
几个小丫头的表情告诉她,都没听懂。
有胆子大,知道若芯好脾气的,问:“奶奶,什么才艺呀?”
一个问完,另一个也忍不住问:“为什么要讨生计,她们没有月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