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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2 / 2)

大女儿曾经跟他谈过,要不是妹妹一步一步强行推着,她根本不可能考上微小。到现在大女儿都上中专了,每次放假回家,多多还给她姐划重点,讲解她姐上课没听懂的部分。而且就大女儿讲,老二讲的比她们老师上课清楚明了多了。

许爸心情微妙。两个女儿,大女儿开口早,六个多月就会讲长句子了。人家问她怎么还不会走路啊。她还唉声叹气地锤锤自己的腿:“没办法,腿上没劲啊。”长大了却不见早慧。这个老二呢,从小就不太像个孩子,三个人当中她倒像个老大,从来都不会向他跟妻子提出任何物质上的要求。这一年来,愈发没有孩子劲儿了。十三岁的小姑娘,老成的跟三十岁一样。自己的小儿子,现在挂在嘴边的就是“二姐说”。搞得他既欣慰又心酸,孩子太懂事了,肯定是家长做的不到位。

许爸想,他得单独找二女儿谈谈。可是他又直觉即使谈了也不会有太多的改善。因为有些事情,二女儿似乎看得比他更清楚,而且她也不是不理解,只是抱着一种“我理解,但我不接受”的态度。至于跟妻子谈,他也不抱什么希望。妻子生性强硬固执,想要改变她,同样千难万难。他头痛地揉揉太阳穴,能怎么办呢,只好他来当这个润滑油,让两边别火光四溅地起摩擦就好。

许爸想得太乐观了。他忘了一个重要的客观条件,目前,他并不住在家中。

许妈买了很多海螺跟珊瑚。摊主看她是游客,想宰客。表姨直接上粤语交流,以报价不到三分之一的价格给拿下了。许爸觉得太多了,他们家根本摆不下。许妈双眼冒光地不停挑:“怎么可能摆不下。”

许爸还想再劝。许多拉了下他的袖子,摇摇头,轻声道:“别担心,家里不会留下超过两个的。”这两个是用来向客人证明她出去玩了,至于剩下的去向,自然是送人了。许妈一贯酷爱阳光普照啊。

接下来的几天,表姨跟表姨夫带着他们逛逛逛,吃吃吃。许妈看了其他地方的海螺跟珊瑚贝壳什么的又后悔,觉得前面买亏了。许爸想要说话,被三个孩子杀鸡抹脖子地打眼色制止了。这时候上去来一句“我早就叫你不要买这么多”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

反正买的再多,许妈也能送光。许爸现在工资存折自己揣着,许妈不会舍得花多少自己的钱。

对此,许妈曾经怨言颇深,话里话外就是许爸心不放在家里了,否则存折为什么不交给她。后来不知道许爸跟她谈了什么,许妈又很快偃旗息鼓了。只是私底下会在三姐弟面前抱怨,让她失望的是,三个孩子都只是听,谁也不说话。

博物馆闭馆后,表姨夫又开着车子将众人拖回海滩。清晨大家都起不来看日出,临走看一看海上日落也不错。夕阳给大海镀了层柔软的金纱,风乍起,吹皱成星星点点。不知名的海鸟扑腾着翅膀从海面掠过,带着一种孤寂的温暖。海风轻轻吹拂着所有人的脸,海水拍打海岸发出的声响像是谁在叹息。

海滩远处有帆布搭成的移动摊位。老板放着黄磊的歌,《我想我是海》:“我想我是海,冬天的大海”。也许冬天的海才能如此宁静而忧伤吧。

从虎门回住处时,天已经黑透。晚饭照旧是在外面吃的,一人一碗烧鹅濑粉,都是要的大碗,汤鲜肉美。表姨担心大家没吃饱,尽管他们都表示肚子饱得很,什么也吃不了了,她还是买了一些眉豆糕回去给大家备着当宵夜。

表姨等摊贩找钱的时候。许爸跟表姨夫两人站在距离众人二十来米远的位置抽烟闲聊。不知道是不是离的有点远的关系,他俩被当成单独出来的了。有两个妆容艳丽的女人上去搭讪。

许爸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表姨夫立刻拉下脸,挥手赶她们走。她们还不乐意,其中一个身材较为丰满的顺势抱上了表姨夫的胳膊,被他用粤语大声呵斥了一句,表姨抬头望那边看时,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许家三姐弟都有些紧张,赶紧跑过去给自己爹壮声势。身材丰满的女子看上去年纪大一些,似乎喝了酒,面色绯红,最里头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在骂骂咧咧。她的同伴要瘦小一些,尽管妆容浓艳,许多还是能够看出是个少女的身形。少女神色尴尬地扶着她的肩膀,极力想赶紧带走她。大概怕许爸等人不悦引起纠纷,她脸上堆满了卑微的乞怜笑容,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阿姐喝多了。”

她一开口,许婧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失声道:“陈雪!”

第55章 遭遇(上)

女子的肩膀惊恐地抖了一下,连忙垂下头,用长长的卷发遮住脸,用半生不熟的粤语否认自己是陈雪。她慌慌张张地扯着被她称为阿姐的女人往后走。阿姐笑嘻嘻地挥舞着那只自由的胳膊,发出怪腔怪调的声音:“阿雪,别怕啊,都要经历这一关的。阿姐给你选的人很好啊,你看看,斯文靓仔。”后面嘀嘀咕咕的一通话,因为含混且渐行渐远,他们都听不清楚了。

许婧的脸色煞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在几个孩子面前发生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表姨跟表姨夫都有些尴尬。表姨还重重地叹了口气:“林子大了,什么都有。”

许婧处在震惊当中,久久回不了神。

许爸皱起了眉头,等到走远了才轻声问大女儿:“你同学?”

许婧呆呆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像是为了说服自己,迟疑道:“我看错了也说不定,人家都没承认。”

许多心道,就是这么急着否认才有问题。

许爸也觉得有些麻烦。女儿的同学做这种事,还被女儿撞破了,搞不好后面会难以收拾。这个同学肯定不想许婧泄露她的秘密。她干这个,三教九流肯定有认识的,到时候她找人威胁女儿甚至折腾出更严重的事情就麻烦大了。

许多一时间也没什么好主意。抢先一步将这事撕扯开了,捅到学校那里去。表面上看是一了百了了,但把人逼上了绝境,说不定本来没杀心也要起杀意了。倒不如开诚布公地跟那个陈雪坦诚心意,她的事,跟许婧无关。许婧不会告诉别人,她也别许婧找麻烦,否则撕扯开来,她也得不到好。

只是这些只能等卫校开学后再说了。

晚上洗漱完毕,姐妹俩躺在一张床上。许婧还有些惴惴不安,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我大概看错了吧。陈雪家挺有钱的,吃的穿的,在我们班是头一份。她应该不差这个钱吧。”

许多翻了个白眼。首先,陈雪家境如何并不能单纯从她吃穿用度上得出结论,因为钱的来路她们都不清楚啊。其次,有钱人家的女孩就不会运用原始资本了吗?非也!欲望是个无底洞。当父母给的零花钱不能满足她们日益膨胀的物质欲望时,道德底线不堪一击。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上海中学女生卖淫案,有哪个女孩是家境艰难的。

“先别想这些了。人家怎么过,跟咱们都没关系。”许多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声音听上去有点儿闷闷的,“等开学以后找陈雪谈一次,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你就当没看见,她也别找你麻烦;否则你也不怕她。咱们一家人都看到了呢。她肯定想捂住,不敢上升到师长层次。”

第二天,谁也没提起昨晚的事。表姨夫开车带大家到当地一个挺有名的湖边去野餐。

一开始许宁以为是埋土造饭那种,还相当期待,偷偷跟两个姐姐说要不要做叫花鸡。

结果到了以后才知道,食物都是准备好了的熟食,等到饭点铺开一大块餐布,大家围坐着吃就行。

东莞的旅游业从上世纪九十年代方开始推进,此时湖泊的人工痕迹并不太重,还保持着大致的野趣。周围环境卫生不错,没有随地乱丢的垃圾。湖水清澈,因为气候关系,湖边并没有草木凋零的萧索,反而带着欣欣向荣的生气。

豪豪被放下来,在铺着的餐布上打滚,内翻的马蹄足分外显眼。许多看着他活泼的笑脸,于心不忍,她有种冲动想要上前抱起孩子好好检查一下双脚。可惜表姨夫很快又将他抱了起来。表姨也把餐布收叠好,放进了手提袋里。

因为到的早,此时湖上的烟雾尚未散去,太阳露出半张脸,晨曦下有水鸟婉转啼鸣。这一刻,时间仿佛是停滞的,清晨与黄昏,日升与日落,构成了两幅相似的图片,瞬间悄然重叠。

许多想到出差时去湖南岳阳,登上那座著名的岳阳楼。王勃留下了千古名篇,“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高中时学《岳阳楼记》,语文老师说的一段轶事。王勃早夭后,魂魄盘旋于岳阳楼不散,时时念叨这两句。有一书生闻之,奚落:“算了,你这两句也不怎么样。多了两个字,落霞孤鹜齐飞,秋水长天一色,没有“与”跟“共”,岂非更简练?”王勃的鬼魂羞愧退去。当时班上同学都笑,许多却到现在都觉得,不能少,少了这两个字意境就被完全破坏了。

很多时候,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举重若轻地决定了我们的心绪。

太阳渐渐升起,晨曦暖阳总会打败落日余晖。烟雾缓缓散去,又是鸟语花香的天堂。离湖不远的地方,有小片散落的梅花林。离着足有十米远,都能闻到梅花冷冽的清香。许宁背课文:“故乡的梅花又开了,那朵朵冷艳,缕缕幽芳,总使我想起漂泊他乡、葬身异国的外祖父。”

许多有点囧,她记得这是小学六年级的课文《梅花魂》。只是现在背这个,总有点儿怪怪的。

幸而许宁也只背了这一句,就兴致勃勃地观察起梅花的形态来,他寒假作业里头还有好几篇作文呢。

许婧正跟许多讨论梅花糕到底是不是用梅花做的,身后突然有个人拍她的肩膀:“许婧!真的是你!”

他乡遇故知的是个短发少女,留着梁咏琪一样的发型,面孔白净,容色俏丽。

许婧大惊失色:“陈雪!”她下意识地想要左右寻找什么,太震惊了,她昨天才见到陈雪的,陈雪不是这个样子。她还烫着大波浪卷儿呢。然后她脱口而出:“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陈雪笑嘻嘻地摸摸头发,摆了个pose,冲许婧眨眨眼:“好看吧。刚考完试我就剪了,在学校门口的那家‘小草发型’剪的。花了我二十块呢!”

许婧尴尬地笑了一下,僵硬地点了点头:“是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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