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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节(2 / 2)

儿不言母丑,子不言父之过。面对蜜雪儿的关心与愤怒,她只能虚弱地解释,现在国内已经重视这件事,医院也开始应对性措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蜜雪儿安慰了许多几句,告诉她,如果需要他们的帮助,请随时联系她。不要因为害羞而吝啬开口,他们都爱她。

这来自遥远的太平洋彼岸的关怀给了她温暖的慰藉,但并不足以消弭她的恐惧与担忧。陈曦是没有患上sars,可是他得的是脑膜炎,他躺在icu里,医院给他下了两张病危通知书。

他随时有可能,一觉睡下,再也不复醒来。

电脑音箱里,佛乐袅袅,《地藏经》的诵读声字字清晰。

“恭请南无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慈悲护持……”

许多跟着佛乐低声吟诵。

上辈子,许婧的宝宝一直比同龄的孩子反应慢半拍,而且学习能力差。他们全家人想尽一切办法,看儿科专家,找心理医生,得出的结论是智力发育迟缓。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安慰他们说:世人万千种,孩子也是各不同,有些事情,不要强求。

可是谁又能真忍心放弃。

一家人最终将寄托放到了佛祖身上。妈妈请了地藏王菩萨供奉,许婧每晚下班后必然虔诚诵读三遍《地藏经》。他们放生,发愿。许多茹素了十八个月,在异乡日日为宝宝诵经三遍。

这些到底有没有用,许多不知道。宝宝的确比以前进步了一些,可谁也无法笃定这究竟是生理发育的必然,还是慈悲的佛给予的怜悯。

有信仰的人最幸福,因为可以将一切希望寄托给他们的神灵。神灵永远不会被沉重的期待压垮。

许多小声跟着诵读了七遍《地藏经》,等到她回向完毕,站起身时,天边已经发白。一夜未眠,她却无半分渴睡的意思。

她量了米,按下电饭锅的煮粥键,而后放热水泡澡。刷牙、洗脸,等到一切忙罢,她勒令自己开始喝粥。她最近一次的进食还是前晚的半碗白菜汤面。

必须得吃东西,身体不能垮下来。尽管一夜未眠,嘴巴发木发苦,什么东西都不想吃,她还是强行塞了一大碗白粥进肚子。到后面,她几乎是硬压着想要呕吐的感觉。

吃完饭,许多给陈父打了个电话,确认陈曦还在icu,情况平稳后;她没有再去医院,而是直接回学校上学。

陈曦万一有什么不幸,神经受到了损伤,那些忘掉的,她一个个的教他。她不怕,上辈子教宝宝写名字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这方面,她也算是有经验。

许多惊讶于自己的冷静。大概这要归功于她的悲观主义。因为一开始就将最坏的可能考虑到了,等事到临头,反而不会过久地沉浸于悲伤绝望中去。

人一生的福祉与苦难都是有限数的,藏不起、躲不过、绕不开。那么就坦然地接受好与不好的一切吧。我们终将面对现实,与命运相妥协。

她白天在学校上课,录音、记笔记,晚上去icu门口陪着。看不到人,离他近一些,心中也安宁。

家里阿姨烧了晚饭送过来,有给许多准备的份。她认认真真将青菜香菇跟米饭全部咽了下去。陈母看她爱吃的清蒸石斑鱼跟小河虾都没动,忍不住劝她:“多多,要吃点儿肉,不然身子吃不消。”

许多摇摇头,垂下眼睛:“阿姨,我发了愿,我茹素三年。”

陈母怔住了。

许多努力微笑着跟家里阿姨道歉:“对不起啊,我暂时不能吃这些了。阿姨,你做的饭菜都特别好吃。我都没跟你说过谢谢。”

陈父安慰地拍拍妻子的脊背。他平常基本上不抽烟,此时却有种想出去抽口烟的冲动。病危通知书是没有继续下,可儿子这样一天天躺在icu里,他肩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相形之下,许多是那个最平静的人。她坐在铁皮椅上,将书本摊开,开始安静地写家庭作业;她面容平和,仿佛那个人还在身旁,触之可及的地方。

陈曦在icu整整观察了七十二个小时,确定情况平稳后,主治医生跟家属谈了,决定再将他转回原先的病房。这样家属也能陪床,看到病人了。

许多下了课,回去煮了上次陈曦说要喝的粥。现在他已经能够不单纯依靠静脉输液提供营养,可以进食流质了。她安慰自己,太好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等到陈曦情况稳定下来,她也可以歇一歇了。这几天强大的精神与身体负荷,她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

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病一病了,她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许多熬好了粥拎着往icu门口走,她想第一眼看到陈曦,还能跟他炫耀:“看,你要喝的粥,我已经熬好了。”她想告诉他,她很好,她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她棒棒哒。

她走的稳且快,她想她下在应该可以称得上步履轻盈。这是她希望展示在陈曦眼前的姿态。

她经过的人群,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嘶吼,有人在拥抱。医院本身就是悲欢离合的人间戏剧院,每一天,这里有无数新生命诞生,无数生命离去。命运,在这里实现了无常的轮回。

快到icu门口,转过一个楼梯口就是的时候,许多突然被个女人狠狠推了一下。她的背重重地撞上了扶手拐角,肩胛骨内侧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已经是晚上,楼梯口的灯光暗淡,人脸上落着沉沉的阴影。她只看出这是张年轻女人的脸,画着浓妆也没能完全掩盖住少女的稚气。

少女声嘶力竭地冲她喊:“你个不要脸的臭婊子,你男人死了吗。你就急着勾搭人了?你们外校的人是不是个个都像你这么饥渴?!”

许多脑子晕晕乎乎的,她还没从那阵剧痛中醒过神来,那句“死了”踩到了她的痛脚。她挣扎着想要推这个胡说八道的混账。陈曦才不会死!

可到了这时,她才发现浑身无力,连嗓子都疼,喊一句“你闭嘴!”都声如蚊呐。

少女的巴掌又急又快,一伸手就挥上了她的脸。许多整个身子一歪,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中途落在了追着宁檬跑过来的林奇脚上。

林奇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宁檬会这么疯。他这几天掌握了许多的行踪后,忍不住远远跟着护送她来去。他总觉得这姑娘三魂少了两魂半的样子,看着渗人的慌。这万一没个人照应,她能直直走进马路中央。

反正她非常地乖,医院、家与学校,三点一线,踩点能准确到分钟。

林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两人没有交集,连医院偶遇在内,不过只见过两回。她对他说过的话,全部加起来还不到十句。

可他总有种说不清的感觉,那一次,在电视台,她唱着那首《想起》,那双怅然的漂亮眼睛,凝视的人是他。那一字一句,也是唱给他听的。仿佛他们相识多年,曾经经历过很多很多事。

他知道自己是心生妄念,因为许多亲口说她看着的人是她的男友,他不过刚好坐在那个陈曦的身后。可一念起,无论是不是妄念,便无法轻易平歇。

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方设法地打探关于她的一切。即使再也没有机会见面,知道这些,他的心中也有种惘然的安慰。

林奇自觉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他行动自由,照看个漂亮姑娘又怎么了。就算这姑娘有男朋友,她男朋友不是躺在医院,照应不上嚒。再说,他就远远看着,啥事也没干啊。

这碍着宁檬什么事儿了。这女的正儿八经越来越疯了,竟然伸手推许多下楼梯。

林奇赶紧弯腰抱着许多起身,焦急地喊:“许多,许多,你怎么样了?”

宁檬暴跳如雷,三步并两步奔下楼梯,伸手攘林奇:“你他妈这就心疼上了?她怎样关你什么事儿啊?有你这么不要脸的,热脸贴人冷屁股的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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