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讨厌的许多,她才放弃在省人医骨科的治疗,辗转去了上海的一家广告上说是国医圣手的医院。结果腿不仅没治好,还越来越严重了。后来有病人家属到这家医院闹,被保安拖出去打,她跟她爸妈才觉得不对劲,借口钱花光了,回去筹钱做二期治疗赶紧出了院。
这半个多月的医院住下来,整整花了十三万,钱就跟水一样,哗啦啦往外头淌。所谓的高科技治疗手段,分子生物学的突破,李媛没有感觉到任何病情缓解的迹象,反而连腿都变形了。
后来她妈又给找了老军医在她膝盖上敷了两百块钱一包的草药。一个礼拜下来,她的膝盖都开始烂了。实在吃不消送到医院一看,医生说要把烂肉挖掉,清理干净口子才能长好。可膝盖是活动关节,长出的瘢痕组织又限制了膝盖的活动。她复健的时候,疼的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如果不是许多故弄玄虚,她哪里需要遭这种罪。毛玉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治疗着,现在腿都长好了。即使因为激素治疗的副作用,整个人像吹了气球一样,肿了好几圈,但总比她这样不良于行要好上成千上万倍。
她家不差给她治腿的钱,她爸妈也舍得给她花钱。如果她不是被许多误导的,好好在省人医沈教授手下治疗,她现在肯定一点儿事都没有了。
许多这个心黑手很毒辣无情的女人。这种人怎么好意思站在她面前跟个没事人一样。她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的自私自利小鸡肚肠缺乏宽容与善意而羞耻吗?
李媛怨恨地瞪了许多一眼,长长的眼睫毛微微下垂,泫然欲泣:“多多,你不能这样心狠。否则即使你将来获得巨大的成功,你的人生也是不圆满的。你注定要孤独,因为你不理解家人与亲情的可贵。你会变的非常可悲。”
许多好笑地看了这位表姐一眼。老实说,因为长期卧床缺乏运动,又被各种营养品滋补过度,李媛现在的形象真心不适合拗弱柳扶风的造型。好在她弟弟李强个子跟她差不多,又身材结实,能够扶住这位娇花照水的姐姐。
看来李媛在养病的阶段睡过头了,于是脑壳愈发不清楚。
许多面容平静地迎上了李媛的视线,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父母没有权利干涉子女的婚姻,同样的,子女也无权去干涉父母的婚姻。你说的那些,是亲情绑架。血缘之情,不是肆无忌惮践踏的凭仗。任何感情,只要不珍惜,都会磨得一干二净。”
许妈突然扯着嗓子嚎叫了起来:“你能耐,你现在就给我滚。我看你没爹没妈,会活出个什么样子来。癫狂的骨头没二两重的东西。”她一颗心为着他们好,许多转头看自己的父亲:“爸爸,你还认我这个女儿不?”
许爸举步,走到三个孩子面前,大声道:“爸爸永远是你们的爸爸。走,我们回家去吧。少了外祖家的一顿饭,还饿不死你们。”
李成一看这是要下不了台的局面,赶紧拖住许爸,一叠声地喊:“姐夫姐夫,别较真,话赶话的事情,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事情就过去了。”
许妈看着丈夫头影子也不回的样子,心里头一阵烟熏火燎。她倒是想硬气的喊一声“离就离”,可是她残存的记忆又告诉她,离婚了她能去哪儿待着。娘家是决计不会要她的,两年前她就知道了。
是的,她始终都知道,娘家其实并不欢迎她。她的脑子里头有个声音清楚地记录着多年来的点点滴滴。她要对娘家有用,带好东西回娘家才能换取娘家人的笑脸。可她的心中又坚守着一个认知,娘家是女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她做点儿事,让娘家人开心,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淑女讲堂里说的“出嫁从夫”给她带来的狂热膜拜情绪抵不过多年来根深蒂固的认知。加上许多的事情,让许妈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家里多了个丢人的女儿,她心的天平自然又倾倒向了娘家。
许多一点儿也不奇怪她母亲的摇摆。
上辈子,许婧的丈夫待许婧跟宝宝那样冷漠了。后来那个男人混不出模样,想要复婚。许妈还一个劲儿撺掇着许婧复婚,什么都是一家人,含含混混也就过去了。最终是当时因为收入锐减尚未发生还能维持家庭地位的许多,以及已经毕业工作逐步占据家庭话语权的许宁坚决反对,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就这样,许妈还一直嘀咕说看许婧老了以后怎么办。
许多当时直接怼回头,少了一个要伺候的人,老了反而活得自在。
反正在许妈眼里,女人最可怕的事情是没男人要。女人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男人。女人要是巴不住男人,完全可以不用再活在这个世界上浪费粮食和空气了。
许多懒得再纠正她妈的三观了。这事儿纠正不了。很多事情的道理她妈不是不知道,但是她就是愿意这样活着,谁也拦不住。
梅艳芳的妈不知道宝贝儿子是个靠不住的混账吗?这么位老而弥坚的强硬派老太,却可以一次次地毫无下限可言地折腾。因为她深爱着她窝囊废的儿子啊。所以她可以公开拍卖病逝女儿的内衣来满足儿子的奢侈挥霍生活。
李成跟来拜年的男性亲戚一左一右地拉着许爸不让走。这人连跟他自己的亲舅舅断绝关系都眉头不皱一下,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的老丈人呢。
李成有些后悔。他原先以为许爸跟他那头亲戚关系断了,肯定要珍惜岳家这头,否则不就是成了孤家寡人,逢年过节,连个能走动的人家也没有了么。这样子说出去,铁定是要被人笑话死的。所以李家人不约而同地拿乔起来,等着许爸低头恢复规矩。
不料许爸却是个豁的出去的人,压根不在意这些事。
李成这时候才真正反应过来。他这位姐夫已经早就不是之前在他手底下打工混饭吃的穷亲戚了。他是国营大厂的销售科科长,他走出去有地位,伸出手有权力,完全不用在意他们的看法。
李成是身价数百万的生意人,并不蠢,稍微一动脑子就能想明白过来。他自己压根就不会当那些整天涎着脸想凑上来占便宜的穷亲戚是回事。他姐夫身份地位换了,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一股难言的嫉妒与愤恨涌上心头。李成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他得在这个始终抑郁不得志之的姐夫面前矮了半个头。明明这人到现在还只能租房子住,开的车子也是单位的,不是他私人的,手上能拿出的钱也极为有限。可他就是能站出来,不再把自己当回事了。
许爸坚持要带三个孩子回家去。他厌烦了这些人。既然李琴舍不得,那她留下来就是了。这大半年的时间,三个孩子一起住在外头,不也照应的好好的,根本不用大人操心。既然为了孩子保留婚姻的必要性已经不复存在,他又何苦让这个人继续折磨自己跟三个孩子。
外婆一个劲儿地推许妈,焦急道:“你杵在这儿干嘛?你走啊。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我们家不收休回头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