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再清楚不过曹黎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恰是因为知道,亦明了眼前这一位虽为女儿身,心存家国天下,万死亦不退。
“将军。”此时,慕容宏身边行来一个人,在慕容宏身边一阵低语,慕容宏面露喜色,不曾犹豫地道:“带上来。”
身后之人立刻听话照做,慕容宏往前走了数步,嫌弃无比地瞥过潘玉,冷声斥道:“没用的东西。”
潘玉脸色煞白,却不敢回嘴。
“曹将军不如看看这是何人。”慕容宏开口,一旁立刻有人推着一个八九岁左右,及慕容宏胸膛高男装打扮的小童走来。
“锦绣。”脸色苍白的潘玉在看清男童那张脸时,脱口而出这句话,迈出脚步,同一时间欲冲上去抢过孩子,却被人拦下。
潘玉神色慌乱地朝慕容宏道:“慕容将军,她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而已。”
慕容宏冷冽地道:“那又如何,对我而言,有用就好。”
潘玉挣扎地想抢过男童,却被一旁的鲜卑人一脚踹倒在地,且狠狠地压制住道:“我们将军办事,轮不到你说话,不想死就好好呆着,否则叫你陪他们一起死。”
以潘玉的小身板,如何斗得过这些孔武有力的鲜卑兵!
就是斗得过,他以一人之力,如何能扭转乾坤?
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童,潘玉泪如雨下,却不敢再挣扎。
不想压下他的乌卑兵在碰到他的那一刻,感受着他皮肤的柔软,不自觉上下其身,摩擦着那细嫩的皮肤,更是脱口而道:“娘的,比女人的身子还软。”
目光落在潘玉身上,透着几分邪意!
可是,潘玉能如何?
无尽的屈辱几乎将他淹没,他想挣扎,却毫无还手之力!
慕容宏并不知晓底下的人是何心思,拎着小童往前,冲曹黎道:“曹将军不畏死我们知道,可是你的孩子呢?内乱之故,云家几乎惨被灭门,你的孩子,你不要了吗?”
“锦绣。”为母者,第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孩子,那是她的女儿云锦绣。
曹黎脚步往前,终又是缩了回去,死死地盯着前方,不仅是慕容宏,还有云锦绣。
最后,曹黎眼中渗毒地道:“战场厮杀,你我为将,生死皆无怨。以稚子相要挟,你枉为将士!”
慕容宏不以为然地道:“战场之上,胜者为王。将军虽为女子,行事光明磊落,我敬之;自知手段卑鄙。
“不过,我奉我鲜卑单于之命南下,是为夺取中原,为达目的,便须不择手段。曹将军,看看你这乖巧可人的孩子,你还是降了我们吧。”
慕容宏意外得到云锦绣这样的王牌,阴翳尽散,眉宇即展,道:“曹将军,只要曹将军愿意归我鲜卑,我绝不加一指于曹将军之身,也会保将军的女儿平安,让你们母女团聚。”
一番话说得真切,曹黎之才,他与之交手这些日子,尽都看在眼里。且曹黎忠贞不屈,若能得这样的人,是他们鲜卑之幸。
曹黎听着慕容宏的话,眼神有些闪烁,点点星光泛起,那是泪珠。
然而曹黎握紧了手中的枪,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声音冲云锦绣柔声问:“锦绣怕吗?”
云锦绣被乌卑兵捉在手里,从始至终没有吐过一个字,她想过逃,终是抵不过对方的力气,唯有任他牵着。
从踏上城门那一刻开始,云锦绣的目光粘在曹黎的身上,尽是心疼。
曹黎身上尽是血渍,她比谁都更清楚曹黎的身上究竟有多少伤。如今怕是添了更多。
“阿娘,我不怕!阿兄已经逃出去了,阿娘放心。”云锦绣出言宽慰曹黎。
不管留守于城中的曹黎也好,被人出卖,落于鲜卑之手的云锦绣也罢,都早已料到自己的结局。无所畏惧,也绝不后悔。
“好。锦绣很勇敢,我知道。从小我就告诉过锦绣,家国天下,若无国便无家。异族乱我中华,杀我汉人,是要灭我汉人!为我汉人,但有一口气在,绝不降于异族,助其亡于我族。
“身为母亲,阿娘原该护你长大。可是锦绣,世上不是只有我们母女,也有无数母亲想护她的孩子,育她长成,望她一生平安。
“世人皆盼家人平安,一家和睦,可若每个人都只顾念自己的家人、孩子,贪生怕死。
“为了自己的家人、孩子,不管旁人生死,纵敌入城,去杀别的家人、孩子,这样的人,有何颜面在这世上立足?
“我为将,从来不为朝廷,我只为百姓!为这城中万家灯火,纵然万死亦不后退一步,更不会降之!
“是,眼下青州城破,这一城的百姓,我终是没能护住。可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是我无能,护不住他们,又怎么能弃了他们,苟且偷生!
“哪怕你落入他们手里,阿娘依然不能为你降。你若怨阿娘,便怨吧!若有下辈子,愿你我母女不再生于如此乱世,阿娘,一定全心全意护你。”
曹黎眼中的泪不自觉落下。
没有人愿意舍弃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人舍得送自己的孩子去死。
可是,她虽是一个母亲,也是一城守将。
她曾激励手下的将士,异族入城,家人无一能逃过一劫,为家人而战,他们绝不能退;也曾同城中百姓说过,她会战至最后一刻,同他们共存亡,绝不降之。
降于异族,等于弃了这些与她浴血奋战的将士!
何尝不是抹去了这些与她并肩作战,死于鲜卑之手的将士所有的付出!
让一众将士变成了笑话,也让她自己变成了笑话?
终此一生,她无颜面对天下人!更没有资格再当一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