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郭家。”
单兰泽笑了笑,“天热了,让郭家给我家夫人腾出个位置来吧。”
段积薪现在的心情已经完全无法用惊愕来形容了。
郭家与段家一样,都是云州府的商户。要说段家是第一富,那郭家就是第二富,并且两家极其不对付,郭家无时无刻不想着取代段家的第一富位置,因此不管段家做什么生意,郭家都要做个同样的生意打擂台,甚至连酒楼都要在段家的酒楼对面开个一样的酒楼出来。
在听到单兰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段积薪立刻就意识到机会来了。
既然那位夫人要让郭家腾出位置来,那么他们段家和那位夫人可以说是天然的盟友,而那位夫人带着这些精盐来到云州府,必然会掀起云州府的一阵风浪,如果他们段家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分一杯羹,那必然可以借此机会奠定不可动摇的位置。
段积薪想着想着,心头火热。
不过他好歹没有当场做出决定,而是在暂时送走单兰泽后立刻回家与他父亲段正商量。
而另一边,连熏住在客栈里从纱窗中观察着客栈外接到的情景,随手把装样子用的罗扇放在桌子上,等到单兰泽回来之后立即就看了过去。
“成功了吗?”连熏虽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眼睛深处犹然可以见到些许忐忑担忧。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手段,有些忐忑也是难免的。
“成功了一半。”单兰泽端着表情走近房间后笑了出来,“就看第一富接住这个机会后会不会舍得送房子和店面了,他要是胆子够大敢赌的话,一个七进的宅子至少稳了。”
“他会舍得的。”连熏放松了一点姿态,把挂在头发上有点沉的首饰摘下来松了松头皮,“他也只能舍得,如果第一富不接的话,那我们不就得去找第二富了么,行商多年的老狐狸不会连这个都想不透,接下来就只要等着他上门请我们就可以了。”
魏童玲坐在椅子上,看看聊得火热的连熏和单兰泽,只能寂寞地捡着桌子上的点心吃,不知不觉吃完一盘点心后,她才终于忍不住问,“但是咱们进城的时候连熏说‘知府大人不出来迎一迎我么’这句话到底有什么深意啊?我到现在还是没有想明白,如果是打算直接搞知府,那为什么不知道找上他,而是去与那个什么第一富打交道啊?”
“魏侍卫,可要记得叫夫人。”连熏笑了笑,从衣服的夹层里取出两份委任状。
一封是皇帝给她的写着她名字的委任状,一封是先帝时期被派往云州府上任又在半路被土匪杀害的那位知府的委任状,她的手指划过两份委任状上的名字后,把自己的那份收回夹层里,手指轻轻点在另一份委任状上,说,“我现在是先帝派往云州府的那位知府的夫人,因为在路上遇到土匪劫道与夫君失散,多年辗转后借着娘家的帮助成了一名商人,但是依旧对倒霉的夫君念念难忘,因此决定到夫君本该上任的云州府定居度过余生——童玲,你可得记得别说漏嘴了哦?”
“至于现在的知府大人……”连熏将目光从那委任状上抬起来,“有这份委任状在,让知府大人买个官,不过分吧?”
此时此刻,因为得知这位夫人相貌平平并不是什么绝色美人,所以转眼就把这件事给忘到了脑后的云州府知府卢兴安,在优哉游哉地用完午膳后笑眯眯地看着家里养的舞女歌女的表演,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作者有话说:
其实她们拿的剧本是,县令夫人上任鹅城(bushi)的剧本
昨天那章有小可爱一开始就猜到啦。
前面剿匪那边写到过,被委任派往云州府的知府被土匪劫了杀害,委任状在匪寨被捡到了,而那份委任状又被安临交给了连熏她们。
致敬一下让子弹飞,让子弹飞永不过时,建议申遗.jpg
第040章
第二日, 不出连熏所料,云州府首富段正亲自上门拜见。
连熏在未和离前操持前夫家的生意,常常与这样的商人打交道, 知道他们最看重的是什么,也知道怎么击中他们的软肋,因此在与云州府首富交谈的时候, 连熏适时地透露了精盐的来源,说精盐的制作方法是她们自家意外琢磨出来的,有专门的盐场可以足量供给。
如果是一般的商人,这时候已经足够被说服了,不过段正好歹是云州府首富,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商人, 多少是有点谨慎在身上的,“这精盐, 连夫人在别处定价几何?”
连熏笑意盈盈地摇了摇罗扇遮住半张脸, 伸出五根手指,“这个数。段东家也知道这精盐是要供给富庶人家的稀罕物,少于这个数我可不卖,不过我初来乍到, 若是段东家有意合作助我在云州府站稳脚跟, 倒是也可以让些利。”
段正说,“夫人, 盐铁官营, 这让的可不是利,是砍头的标啊!”
连熏失笑, 漫不经心地转了转罗扇, “不然段东家以为我怎么会来云州府?”
云州府知府都敢指使土匪截杀被派来上任的官员, 在这地方当个土皇帝,云州府的商人又会是什么遵法守法的老实人?连熏认为陛下大概就是看准了这点,才会在派她们来云州府的时候,安排她们将精盐作为敲门砖。
私卖精盐的‘连夫人’,可不就是法外狂徒么。在面对云州府的商人时天然地更容易被当成‘自己人’,包括在面对云州府知府的时候,也同样可以使用这一套说辞。
在到达云州府之后,连熏才发觉自己最开始决定的用绸缎生意打入云州府,确实是天真了些,如果她真的按照那个想法来,根本就不可能在来云州府的第二天就见到首富段正,并与他谈成合作。
连熏心中暗暗感叹着陛下的算无遗策,被罗扇遮掩的嘴唇无声翕动,悄无声息地数着数。
五、四、三、二、一……
“连夫人说得是,既然夫人如此有诚意,那我作为东道主自然也不能小气,郭家的宅子暂时拿不来,在下在城西正好有一座七进的宅子,可赠与夫人作为暂时的落脚之处。”段正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来。
“不过依我所见,该这个数。”段正伸出两根手指,“二百。”
嘶——
作为侍卫站在连熏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的魏童玲在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也太黑了吧,一下子从五十抬到了两百,这可是四倍啊!
在家就知道练武吃饭,出去买东西也从来没有讲过价,都是别人报多少要就给多少的魏童玲大开眼界。
连熏笑容不变,微微颔首,“当然,段东家见识比小女子大得多了,就依照段东家的定价来。”
至此,这第一步算是成功走出去了。
对于商人来说,只要有五成的利益就敢铤而走险,有十成的利益就敢践踏法律*,而这精盐又何止十成利益?
两人谈妥之后,连熏送走段正,关上门之后才叹了口气。
魏童玲不解,“不是空手套了个大宅子吗?怎么还叹起气来了?”
“这老狐狸。”连熏没有再端着一副贵妇人的形象,疲惫地往桌子上一趴,“他送了个宅子表示诚意,对商铺却是只字不提,就打着把盐全捏在手里的主意呢。”
“?”魏童玲似懂非懂。
“这位首富不止不会送商铺,恐怕还会让我们在云州府买不到一个商铺吧。”单兰泽解释道,神色却没有多少担心的样子,“这样我们想要在云州府做精盐的生意,就只能走他的路子,所有精盐都要经过他的手,不过你也不用生气,我们本来就没打算自己买商铺不是么?陛下给的公费都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