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马停在这个名叫泰宁的将领旁边的陈逊屈指扣了扣腰间的玉佩,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泰宁。
其实,他还挺想顺势攻城让卢兴安死的,毕竟陈逊效忠的并不是卢兴安,来到卢兴安这里当谋士也只是为了瓦解云州府的势力,好让他真正效忠的人不费吹灰之力把云州府收入囊中。
不过在这之前,这个泰宁将军就是他面前最大的阻碍。
泰宁是卢兴安亲自培养起来的义子,对卢兴安忠心耿耿,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攻城害死卢兴安的——不过,想要让卢兴安死在这次□□中也并不是全无办法。
陈逊脑子里思考着计划,面上风平浪静,而泰宁叫停军队,命令军队停下来之后骑着马来到陈逊身边,问,“陈先生,你看现在该如何破局救回大人?”
陈逊回过神,脸上露出十分有把握的微笑,“泰将军,既然城中人不许我们攻城,那我们就先围城驻扎下来吧。现在大人在他们手上,我们只能以静制动。且放心,大人是他们唯一活命的机会,只要我们不贸动,他们也绝对不敢杀害大人。”
“守城的都是些平民百姓,而非军队,何妨以攻心为上?只要城里有人在围城之下撑不下去了,这个木桶自然就不攻自破。”
泰宁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按照陈逊说的这样安排下去。
云州城城墙上的连熏等人看到军队没有选择进攻,而是就地驻扎把整个云州城围起来,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这个选择对她们来说是最好的局面。
“今晚还需戒备,不能放松休息,童玲,唐映,你们还有其他侍卫们都要守在这里放置他们派人潜入云州府偷走卢兴安,撑不住就交换着休息一下吧。”连熏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没有完全松了那口气,继续做出后面的安排。
现在过去的只是第一关,在朝廷的军队到达之前不知道还有几关在等着她们,反正是一点都不能松懈。
“是!”
“就交给我吧!”魏童玲出奇地有干劲,摩拳擦掌拍了拍自己佩戴在腰上的佩剑,“终于有我能起作用的地方了!”
连熏:……这缺心眼的孩子。
……
而在云州城外,几个小小的身影缩在一棵巨大的树木上,透过树冠打量着看不到头的军队,还有人在一个个点着人数,“一、二、三……三百零一,三百零二,三百……乖乖,这是有多少人啊,数都数不清啊!”
“这要是能被你数清,那还能叫军队吗!”
“嘘——别这么大声啊你们!要是被这些人听到,小心他们一矛就把你们给扎成串了!”
那几个说着话的乞儿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这些乞儿们在军队到来的时候没有跟着单兰泽一起进城,而是想到破庙里的同伴,匆忙跑去喊同伴离开破庙,以免跟军队行军撞上。
几个乞儿在树上打探了一会儿这支军队后,悄悄从树的背面滑下来,猫着身子离开去和躲在其他地方的同伴们汇合。
“那我们之后怎么办?”石头擦了擦不知道从哪棵树上摘下来的野果咬了一口,“现在云州城都被军队包围了,我们没有地方乞讨,是离开这里吗?”
“那可能没走多远就饿死了。”阿虎往地上一坐,浑不在意裤子上沾满泥,“不是说距离云州最近的那个叫做槐县的地方跟云州离得很远吗,中间还有很长很长的路,没有人住在那些地方。”
“现在还能到远一点的村子里讨一点东西吃,晚点就讨不到了,打起仗来谁的粮食都宝贵。”石头说。
乞儿们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着,神色间都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只有小女孩萱草一直都没有说话。
“对了!”先前给单兰泽报信的一个乞儿举起手,拍了一下脑袋,“差点给忘了,刚刚分开的时候兰舒姐姐给我塞了个纸团,上面有好多字,不过我都看不懂,说不定是什么重要的话你们要不要看看?”
“你怎么不早说!”阿虎一听,焦急地一把拿过那个纸团展开,往纸上一看。
一秒、两秒、三秒……三秒过去,焦急的阿虎神色渐渐茫然,然后若无其事地把纸递给萱草,“小草你来看吧。”
他差点忘了自己拿到纸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他们这里唯一识字的也就只有萱草。
萱草接过那张纸,接着同伴们升起火凑过来的一点小火苗看着纸上的字,小火苗的光在她眼中跳跃着。
萱草缓缓念道:“……云州还有一支军队藏在山上,附近的土地是深红色的,如果能找到那支军队的位置就往东走,遇上大队人马告诉他们‘我知道云州军队的位置,我可以带路’,那是朝廷的军队。”
“……没了?”
“没了。”
乞儿们一时之间都安静下来,除了没能听懂的。
石头盯着那张写着他看不懂文字的纸看了一会儿,“你们打算照着这张纸上写的去做吗?”
“不是,熏夫人她们就这么把这件事写在纸上给我们,这是不是太草率了啊?!”向来行事比较大胆草率的阿虎第一次觉得这个词不该给他,而该给别人。
“原来熏夫人兰舒姐姐和魏姐姐他们是从朝廷来的啊,难怪和云州的人都不一样……”一个年纪比较小的乞儿说,
石头突然说,“朝廷和云州打,我们这些小乞丐掺和什么啊,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别看了别看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离开云州府吧。”
有的乞儿没什么主见,听石头这么一说也放下了这张纸的事,讨论起离开云州府的事情。
只有萱草一直盯着纸上的文字没有动。
石头察觉到萱草的态度有些不对,向她看过去,心里逐渐升起一股荒谬的预感,“……小草,你不会想真的照着那纸上写的去做吧?”
“熏夫人在阿虎帮我弄药的时候给了我药,也算是对我有恩了。”萱草抬起头说,“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阿虎也说了我们要离开云州去旁边的县要走很长很长的路,以我的身体可能半路就会走不动倒下了,还是你们去吧。”
“你……”
“我想,如果信上写的都是真的,朝廷的军队能打赢云州的军队重新接管云州的话,也许我们以后就不用做乞丐了。要是能帮她们找到另一支军队在哪里,说不定还会有赏钱。”外表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萱草弯了弯眼睛,“像现在这样,就算离开云州到了其他地方,也只是换了一个地方乞讨,石头、阿虎、大花、柱子,你们知道的吗?我不想当乞丐,我好害怕我现在是乞儿,长大后是乞丐,一辈子都当一个乞丐……我真的不想这样,所以我想试试看抓住这个机会。”
其他乞儿都沉默了,只剩下火光噼里啪啦,照着一些乞儿的脸上,表情甚至有些茫然。
萱草所说到的话对于他们来说太遥远了,对于每天靠着乞讨到的食物生活,活一天是一天的乞儿们太遥远了。
他们只有当下,而那是他们从未考虑过的‘未来’二字。
“我也不想的啊,难道我就想一直讨饭吗……”有一个嗫嚅的声音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