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银瑶失笑,“我一个商人,还是朝廷钦点的皇商,小妹妹说我想要的能是什么?”
好家伙,居然还是个皇商,来头比她猜测的还要大啊!
——这是方沉舟没能打探到的,不过她很快调整好了策略,煞有其事地顺着点点头,“那我明白了,想来广袤海外是不会让姐姐失望的,祖上可是说过大海之外的陆地遍地都是黄金呢。”
“不过——”她话风一转,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便是成功造出了出海所用的船,姐姐也还没有找到能够出海的人吧?大海之上难以分清东南西北,若是没有出过海知道航线的人带领,出海的人十有九成是回不来的,姐姐花的钱恐怕就要打水漂了,那就太可惜了。”
易银瑶配合地问,“那方姑娘是有这个人选推荐吗?这实是我心头一大难题。”
“这不就巧了么,沉舟冒昧拦下姐姐,就是毛遂自荐来的。”方沉舟指了指自己,“姐姐看我怎么样?”
易银瑶一时无话。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什么合作,或者是卖图纸卖消息,却怎么也没有往方沉舟本人想通过她出海这一件事上想,这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呢。
“……你出过海?”易银瑶只好问。
方沉舟在这问题上倒是诚实,诚实地摇摇头,“不,我没去过,不过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去过,留下了几本手札和几条航路。”
“方姑娘毛遂自荐出海,自己可能做主?你梳的还是姑娘家的发式,家中或许还有父母亲人?”易银瑶考虑了许多。
方沉舟抬起眼睛直直注视着易银瑶的眼睛,抿唇弯了起来,“我自己的主,我当然能做了。我今天坐在这里交谈的人也只是姐姐你,难道这番合作我是该去找姐姐的父母谈去吗?若是姐姐觉得该是这样,那我就只好跟姐姐去上门拜访一下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
易银瑶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开怀地拍了拍掌,“沉舟姑娘真是甚和我心意,难得谈生意谈得这么开心了,如此便在今日将合作定下来也无妨,铃兰,去取纸笔来——”
旁边那丫头掩住惊讶的神色,很快去取来了纸笔。
易银瑶将方沉舟当作了一个跟其他合作过的商业伙伴一样的平等的合作对象,在磋商后写下一条条契约。
最后的契约内容,是由易银瑶买下方沉舟手上的航船图纸,而方沉舟则是负责带人出海航行,给易银瑶带来海上的万千财富。这薄薄的一张契约纸若是拿去给其他人人看,也许人人都会觉得十分荒谬可笑,但是没有人知道未来这一纸契约会为易银瑶带来多少财富。
郑重地将契约逐字逐句看了三遍,然后郑重写下自己名字的方沉舟看易银瑶也郑重地收起一式两份的契约纸,心情不错地晃了晃脚,毫不拘束地喝了一口面前的浓茶,又皱起脸吐出茶叶,另外拿了一个干净杯子倒白水喝,“说起来,我这里有三条航路,第一次出海的话,易姐姐是想要向南的呢,还是向北的,或是向东的?”
易银瑶喝了一口茶也觉得太浓了,放下茶杯,“这几条都有什么区别呢?”
“香料,宝石,还有黄金。”方沉舟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画出三条线,“远近和东西略有差异罢了,我建议是先试试这一条路,我家祖上就是从这边带回了我家的传家宝。”
“传家宝?”
“一盏黄金做的灯,”方沉舟凑近了一点,小声说,“易姐姐想看看吗?我特意带来了哦!”
易银瑶受其影响,也压低了声音,“可以吗?”
“嗯嗯!”方沉舟大方地点点头,然后打开箱子上的锁,动作轻柔地从里面取出她所说的传家宝放在桌子上,即便是易银瑶这见惯了好东西的商人,看见那个黄金灯时也忍不住露出了惊叹之色。
正如方沉舟所说的,这是一个由色极纯的黄金制成的灯,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表现其价值,不过能让易银瑶惊叹的,并不只是如此,那灯说是灯,却与中土宣朝人认知中的灯大不相同,反倒长得像个倒水的壶子,长长的壶嘴纤细精巧,壶身上还镶嵌着许多颜色不同的宝石,以红色最多,然后是绿色和蓝色,这‘灯’的盖子用以提起的地方则是雕成了一个力士,有趣的是雕刻的力士手里居然也拿着一个缩小版的金灯的样子,看着颇有几分奇巧。
“这是祖上在海那边的那片陆地上得到的。”方沉舟说,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小,“要与他们交易的话,他们喜欢瓷器和绸缎,用一匹绸缎就可以换到这么一块黄金。”
“那倒是巧了,我名下正巧有几个布庄。”易银瑶心里有了底。
一番交谈过后,方沉舟与易银瑶结束今日的交谈,方沉舟抱着箱子脚步轻快地走出茶庄,比来时要轻快许多,走出一段距离后,周羌从靠着的墙上直起身来,“看来你和那个商人聊得很愉快,成了?”
“成了。”方沉舟一扬眉,神采飞扬,“哈哈哈,你先前不是还让我别做梦了,问我哪儿来的船,这不就有了嘛!”
“哦。”周羌懒得跟得意的方沉舟讨论船不船的,“那现在就剩下说服你爹娘了吧……你今天这一躺走得太贸然了,轻易漏财,要是别人有点坏心就麻烦了。”
“所以我这不是让你在这等我了,我赌赢了!”方沉舟随口反驳了一句,然后一路上笑得嘴都咧得合不上,时不时晃晃周羌,嚷嚷一句‘我很快就可以出海了!’,周羌任由青梅抓着自己晃来晃去,看着她兴奋的脸,思绪却凝滞了片刻,升起了一点近似于茫然的情绪。
方沉舟是那么期待着出海。
此前周羌并不认为她能成功,理所当然地觉得方沉舟总是会在这里,就像往年的十几年一样,他们形影不离。
但是在方沉舟独自与那个商人谈好之后,周羌才终于有了‘哦,她真的会走’的实感。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久等了or2
第178章
周羌有些无所适从, 目光瞥向高兴地走路都要蹦蹦跳跳起来的方沉舟,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又咽了下去。
与自小有着出海的梦想, 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方沉舟不同,周羌可以说是混日子的典型,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懒洋洋的提不起兴趣, 加上家里对他也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上头的两个哥哥就已经够父母操心了。
这样一来,周羌就过得十分得过且过、混吃等死。
确实是跟方沉舟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态度呢。
而在这天方沉舟回家后,她安分了好些时日,与父母都各自冷静下来,已经与易银瑶谈成合作的方沉舟也没有在家中继续提起出海的事情, 表现地就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她父母放松了一些, 觉得她应该也没有跟买造船坊的商人搭上线——也是, 哪个商人会相信方沉舟这样年纪的姑娘有决心出海。
他们并不知道方沉舟已经在私下里与云州府来的那个皇商达成合作,暗中还把自己家祖上传下来的航海船图样临摹出来,给造船坊做版样。
在易银瑶钞能力的作用下,建造航海大船的事并没有遇到多少困难。
就这样,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 方沉舟在大船快要建好的前两个月,适时地‘病’了, 方家父母开始还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但是在请大夫来看过之后,大夫给出的诊断却是‘郁结于心’‘内忧气虚’。
方家父母当然是不信的, 认准了是女儿装病想以此来逼迫他们同意她出海, 但是无论是请哪一个医馆的大夫, 诊断的结果都差不多是这样,他们才忧虑起女儿是不是真的郁郁寡欢病了。
方沉舟自己并没有表现得要死要活的样子,反而十分配合地一次次看大夫,一副积极治疗想快点好起来的样子,每次她爹娘问她感觉怎么样的时候,她也都是说‘好些了,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是看面色却完全不是那个样子,脸上的光泽一天天黯淡,笑容也少了,甚至于出门都不怎么出门了,问起来就说‘女儿想多陪陪你们’。
“还不是逼?她这幅样子不就是明摆着逼我们同意!”方父在最近请了第十六个大夫回家看过病情,得到‘郁结于心’的诊断后,愤愤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