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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3)(1 / 2)

微弱应答声从郑岸禾唇间溢出,听上去很是疲惫。

累了就睡吧,哥在呢。苏陶摸摸弟弟的头发,嘴上轻轻哄睡着,紧皱的眉头却一直没放松。

岸岸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苏陶无声叹口气,心情微苦。自家弟弟早慧,明明是全家捧在掌心里宠的小孩,怎么还会长成格外懂事的性格。

即使是像他们家相亲相爱到这样少见的程度,家里人相互之间也不是没有红过脸。黎小云还曾经拿锅铲追着良知君满院子跑扬言要打一架才消气,就连他自己,和杨巢爸爸也不是没有过争执。

可是岸岸长这么大,他从没见过他发脾气,更别说闹情绪。自家小孩,他也了解的,不是没有情绪,只是几乎很少表现出来。

什么都不说,憋在心里自己消化。

无忧无虑的孩子会是这样的表现吗?弟弟还是包裹在襁褓里小团子的时候,就乖得令人心疼,长大了依然没变。

原本苏陶还很担心弟弟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想找个机会和他聊聊,谁知从游乐场回去之后郑岸禾很快恢复了活力。

不过回家之后,原本他爱不释手的小狼玩偶却被丢在角落里堆灰,小狼失了宠,只能被搁置在黑暗里睁着可怜兮兮的无辜大眼睛。

其实在性格问题这一点上,苏陶作为溺爱弟弟的哥哥,习惯性把岸岸放在需要保护的位置上考虑,倒想错了。

郑岸禾只是不显山不露水惯了,他不会委屈自己,更别说庸人自扰。

剩下的假期时光,郑岸禾随家人又跑了几座城市,见识了祖国大好河山,玩了个过瘾。旅程充实又美好,踏山涉水,他心中那些晦暗不明的沉重心思也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总归是他人生中十几年来不值一提的人,就像那只玩偶一样,渺小到郑岸禾现如今连想都不会去想。

而此刻,渺小的段怀瑾不太好过。

准确来说,从第一次在霍项传来的镜头里见到郑岸禾,他整个人就一直不太好。

他不长不短的近四十年人生里,前半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后半生又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么多年的磨炼,见多了寻常人不知晓的惊世骇俗,本来以他的强悍心性不管发生什么意外应当都能接受。

饶是如此,段怀瑾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天上掉下个儿子这种像是老天给他开了个巨大玩笑的意外竟然也会发生在他身上,不知道多少年都没再起过波澜的内心也不禁震动不已。

那天,他盯了一晚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稚嫩脸庞,越看越觉心如火烤,陌生的无措滋味漫过五脏六腑。

久远的记忆涌上心间,带着泛黄时光的陈旧味道,一帧一帧在脑海里回放。

四海为家这些年,不管是他曾经无意顺带救过的人,还是队里的兄弟,段怀瑾最常听的一句话就是,你是一个真正有大义的人。他没什么触动,相反自认薄情寡义。年事已高的父母亲、心系自己安危的至亲,这些最常羁绊世人的情绪,统统无法动摇他的坚定。

拿得起,放得下。多年风风雨雨,这六个字就是他的处事原则。可这一次的意外,太特别,太过突如其来。段怀瑾发现自己拿得起,似乎怎么也放不下

原本强悍的自制力突然就变得不堪一击,习惯了孤独,第一次他忍不住想去见人的渴望。于是他去了,也见到了。

段怀瑾见到了郑知菲,他不再年轻,她亦是。他靠墙看了很久,目光穿过重重人海轻轻落在郑知菲身上,当年总是偷偷跟在自己身后一被发现就躲起来的女孩儿正依偎在一个体贴的男人怀里,笑容幸福。

还真是恍若隔世。

片刻后,段怀瑾也低头笑了,嘴角情绪带着点释然和感恩。

那时候,应该受了很多苦吧。

偏头思忖了一会儿,段怀瑾再抬头,就见不到那对令人艳羡的幸福眷侣了。

如果说再见到郑知菲是恍若隔世的释怀,那么头一回见郑岸禾就是手足无措了。

一个从来没有做好自己是父亲准备的冷硬汉,亲眼见到已经长成少年人的儿子,心头震动比盯着屏幕里的模糊侧影来得更加猛烈直接,复杂至极的千头万绪搅得他一筹莫展。

血浓于水的牵绊不可言说,它生来就在,流淌在血液中,写在基因里。

越看郑岸禾,段怀瑾冷硬的心慢慢柔软,最后忍不住走上前。小心碰到真实温热的手臂,从未有过的奇妙温情涌上心头,帽檐遮掩下,男人嘴角缓缓上扬的角度几不可见。

原来有一个儿子是这样的感觉。就是他儿子审美好像不太行,怎么喜欢那个又丑又怂的狼崽子?

还有,怎么这么瘦,好像一阵风就能给吹跑。算一算应该也要读高中了,为什么看起来这样小,头发丝也软软的,还像个小孩子,端正握姿时他都不敢太使力。

段怀瑾记得,他们队里之前一位阿姨也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儿子,那小子十岁就长得人高马大,身强体健活活就是个小霸王。

回忆到这里,段怀瑾心头有点儿疼,自己还没意识到,他已经在思考以后该怎么把体弱多病的儿子给养好。

郑岸禾的信息都被保护起来,又想到最近京城那边愈发频繁地联系自己,段怀瑾面上没什么表情,内心极度挫败地深深吸口气。

是他没重视段家通讯的不正常频率,之前种种情况猜测都被他一一排除,考虑临近紧张关头还是少联系为好,就没回应。没想到原因竟然是这样。

不管多少人因为这桩意外处在煎熬和思念之中,另一边的郑家一家子却全然不知,一家人玩

够了已经和和美美回到云市良间。

离开学时间所剩不多,夏兰和陈吉吉抓住假期的尾巴一起在云市组织了一次聚会,专门为岸岸祝贺以及送别。

听到消息,一班能来的同学都到场了,甚至还有几个正在国外旅游的人都连忙赶回来。

岸岸你太不够意思了!要不是夏兰他们说,我都不知道你下学期就要离开了!

宋之桥成功从人群里挤到郑岸禾旁边,第一次大胆抱住他的胳膊表情愤愤,又好像要哭了似的,咱们还是不是同桌了。

郑岸禾愣了下,认真道:当然是。

我还没照顾够你呢,怎么就要走了呢。

宋之桥很难过,当初陈雁虹说要自己做郑岸禾的同桌,特地叮嘱她平时多照顾着经常生病的美少年,她像领了个人生重要使命一样认真。

还畅想着和你一起读高二、高三,一起去参加高考呢还想象着,高考前,你会对我说加油,还以为至少高中时光我们可以一起走过

宋之桥越说越失落,脑子里的画面都有了,可是下一瞬就化作泡影,不禁红了眼眶。

这种氛围郑岸禾无奈叹口气,不甚熟练拍了下女生缠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背,小声安慰说:会和你说加油,我会为你加油。

事实上两年后的高考,郑岸禾也回到了云市,和陈雁虹一道作为一班的陪考,守了同学们两天。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班长快别哭了!别霸占着咱班宠,这后面大家伙儿都还排着队呢~

江自由一句话成功让宋之桥破涕为笑,江自由!你丫的别破坏气氛好吗!

起哄的笑闹声冲淡了诺大包厢房间里的忧伤,郑岸禾低头笑,眉梢漂亮,面容夺目。

夏兰和陈吉吉两人已经经历过一次伤感,这次倒是没再哭。陈吉吉还担心夏兰是不是压抑着情绪,换来女孩子一个白眼。

得了,别把我想的那么没出息。夏兰撇嘴,指了指那边的一个人,喏,倒是他,怕是真会哭

陈吉吉闻言望过去,只见商成城一个人坐在远离人群的另一边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空酒瓶,灯光昏暗也遮不住他周身的黯然,蔫头耷脑和霜打的茄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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