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太君心里窝火,正想发作申氏,转而想到崔氏的劝告,又强压下心头火气,点头同意了。板着脸吩咐了几句看龙舟的注意事项就挥手放人了。
老人回头看了看端坐窗下一板一眼写着经书的赵玉笙,心里不由大感内疚,慢慢踱过去道:“笙姐儿,原本祖母想着一家子都不出去,大家在府里自己乐呵也不错。谁知道临了你几个姐姐妹妹都看船去了,独独将你落下了。早知如此祖母就不该留下你抄什么经书了,你才回京里没多久,端午的龙舟赛还没看过,本来是最该带你去瞧瞧热闹的。”
赵玉笙笑着摇头:“大热的天儿,一堆人挤得满身臭汗地,我才不稀罕看什么龙舟赛,还是坐在家里头凉快舒坦。”崔老太君好笑道:“傻孩子,平头百姓看船才会挤在一堆满身臭汗,官宦人家看船会有专门的凉棚。”
赵玉笙道:“有凉棚我今日也不想去。祖母,明年咱们自己家的人一道去看吧。”
这孩子,其实是想说自己不想跟着常氏这个母亲去外祖家吧。也难怪,她又不是傻子,那常家人待她不如待琴姐儿热情,她岂能感受不到。常家人可恶,说穿了还不是常氏这婆娘偏心导致的!
因为怜惜孙女,老太太不忍心让她再抄经书,赵玉笙却坚持要抄完,正争论着,大房婆媳来了,滕氏手里抱着一岁多的儿子鸿哥儿。因为过节,鸿哥儿今日穿的是一身儿洋红色的新衣裳,胖乎乎地小团子,瞧着格外喜庆。赵玉笙看到鸿哥儿,一下就同意停下抄经了。
“鸿哥儿,四姑姑都整整三日没见着你了,快过来给姑姑亲亲!”赵玉笙兴奋地从滕氏手中抢过孩子,一边亲着他胖乎乎的小脸,一边咯吱他肉肉的小腰。
“细姑姑,咯咯……”鸿哥儿挥舞着藕节似的胖手,一边推着赵玉笙一边咯咯笑。赵玉笙又是扮猴子又是扮老虎,逗得鸿哥儿笑个不停,姑侄两个闹了好一阵才停下。
“鸿哥儿,虽然你年小,可好歹是端午节,四姑姑也给你做了个香囊,里头放的香料都是对小孩子无害的,四姑姑给你挂上好不好?”赵玉笙说完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囊,系在了鸿哥儿的腰间。
“多谢细姑姑。”鸿哥儿脆声道谢。“不客气。哎呀,咱们鸿哥儿真有礼貌,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赵玉笙情不自禁地又亲了那孩子几口。
鸿哥儿托着那鹅黄色的香囊,献宝似地走到滕氏跟前。滕氏将那香囊拿起细看,惊叹道:“四妹妹,你这是上哪儿得的图样,怎么绣出来的猫儿鱼儿这般可爱讨喜。这猫儿的胡须,还有这胖脸,越看越有趣。”
赵玉笙笑道:“实不相瞒,我这是自己顺手画的。”这可是前世漫画的笔法和图案,这世上自然是没人见过。
滕氏惊诧不已:“顺手画的就画得这般有趣,看不出来四妹妹还有这丹青本事啊。回头你给我再画几幅,让我也照样子绣。”
赵玉笙不好意思地道:“什么丹青本事,我不过是想着香囊是给鸿哥儿小孩子用的,绣平日里那些大人们常用的图样不合适,才画了这种带着童趣的图样绣给他。大嫂喜欢的话我这就给你画几幅。”
滕氏摆手:“不忙,等过了端午你再抽空画给我。”见赵玉笙就顾着和自家老娘说话,鸿哥儿不干了,扑过来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嘴里念叨着:“鹦鹉,骂它……”
赵玉笙点了点小人儿的额头,好笑道:“好你个人精子,你这是还记挂着前回和鹦鹉骂架没骂赢,要找回场子呢。好吧,今日四姑姑就帮咱们家鸿哥儿骂服那扁毛畜生,它骂一句咱们骂它十句,看它下回还敢看菜下饭欺负人不!走,咱姑侄大战鹦鹉去!”
看着她姑侄走出门去,崔氏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四丫头,平日里还能摆出一副端庄稳重的模样,可一碰到鸿哥儿,就没个正形了。”
崔老太君不以为然地道:“你难道不想看到他们姑侄这样。心地纯善之人才会喜欢小孩子,也才会讨孩子的喜欢。笙姐儿也只是在咱们跟前才这样,在人前这孩子都是规规矩矩地。”
滕氏抿嘴笑道:“可不就是,府里四个姑姑,我们鸿哥儿成日里念叨的可都是笙姐儿这个‘细’姑姑。小孩子虽然年小,但谁是真的喜欢他疼他,谁是装样子,他心里其实清楚着呢。”
龙舟比赛明日还有一日,二房三房母女既然回了娘家,肯定是要住一晚等明日看完了船再回来的。端午龙舟比赛,京外许多人都会来看,人一多治安压力就大,赵清溪这个京都府尹这两日是半分也不敢马虎,根本都不敢离开衙门。这不昨日就说了,端午晚膳不用等他,他可能要忙到天黑才能回府。
结果偌大的新昌伯府,过节的就只有大房婆媳和老太君赵玉笙祖孙四个,嗯,还有衡哥儿。崔氏商量了老太君,索性晚膳不在花厅那边吃,就摆在萱瑞堂。
果然,赵玉笙她们端午宴都吃完了,还没见赵清溪的影子。用完了膳大家也不急着回自己院子,还是凑在萱瑞堂陪老太君说话。
谁知赵清溪身边的老仆回来报信,说三老爷今晚不能回府了,因为京都今日发生了两件大案子,有死人的有失踪的。
赵玉笙心头一紧,爹爹的辖区又是失踪又是死人的,明天又还有一日龙舟赛,爹爹这会子肯定焦头烂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