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子重新进了门,苏老头道:“你们不是要找大夫吗,喏,这就是我们药铺的坐堂大夫,苏小大夫。”
红裙的丫头瞧过来,说:“苏小大夫好,我家姑娘这里有一瓶伤药,想请大夫帮着瞧瞧。”
后头的青袍女子终于取下帽子,一双手从斗篷内露了出来,她掌心里还托着一盒药膏,“劳烦这位小大夫。”
人家的话语分明寻寻常常,年轻人却呆愣在那里,似丢了魂。
苏老头戳了戳自己儿子,“快点,快点帮人家瞧瞧。”
霍青棠将昨日璎珞找出来的伤药轻放在实木的木桌上,自己则在一旁坐下了。
石榴站在那年轻大夫身边,一直盯着那小盒子药膏,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姑娘昨日让璎珞姐姐寻出来这伤药,今日就来找大夫瞧,那盒子里的药膏指不定有甚么稀奇古怪,自己还是仔细些的好。
青棠在旧木桌旁边坐着,那老头子给她端了杯茶过来,说:“恐怕还要些功夫,丫头可等得?”青棠抬起眸子,回道:“等得,二位慢些瞧,我们无妨的。”
药铺里有隐隐的药香,青棠在这边坐着,那老头子和年轻人在一处,两人将药膏从盒子里挖了一点出来,然后合在一处低声讨论。
年轻人说:“这是伤药,看起来色泽晶莹,也没有异味。”
老头子摇头,他从身后的柜子里取了长针出来,在那挖出来的药膏里拨弄,拨弄了几下之后,捻起那根长针瞧。石榴目光一直跟着这盒子里的药膏,此刻见到这老头子煞有介事的样子,也不自觉的跟着紧张,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外头阳光渐起,老头子抽了一小块白绢出来,他拿长针的针尖在上头擦了擦,白绢上除了些许药膏子,还有了一些细小的几不可见的颗粒,黑黑的,在光下看,又有些发红。
见到这样的小粒子,那位年轻人也很是吃惊,“这......这是甚么?”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会在本周五进v,届时希望大家多多捧场。其实前头免费章节有点长,所以后头也有点长,好了,废话不说,更新啦。
☆、锈迹斑斑
药膏里已经有了发现,老头子用手捻起一些颗粒,在鼻下嗅了嗅,他摇头叹息,“这样的药若是给伤了皮肉的人抹了,不出一个昼夜,那人就活不成了。”
青棠站起身来,“敢问大夫,这药里头到底掺了些甚么?”
“锈,铁锈。铜锈泛青,铁锈殷红,你看这黑点日下泛红,就是铁锈。”
苏老头指着自己儿子,“那屉子里有一块磁石,你拿出来,一试便清楚了。”
年轻人取了一块磁石出来,磁石才放到白绢上,瞬息之间,白绢上头的小黑粒子便全部附着上去,一颗不留。
伤药里掺了铁锈,年轻人回头看霍青棠,干净明亮的眸子里有悲悯的神色,这姑娘想是生活在大户人家里,兴许有人拿了这伤药要来害她,幸得她多长了一个心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年轻人正想要安慰这位标致的姑娘几句,不想这位姑娘已经收了余下的药膏,说:“多谢二位”。然后她放下一锭二两的小元宝,转身就走了。
“哎......”年轻人半张着嘴,呐呐道:“还没请教姑娘名姓......”
石榴一时想不通,这治伤的药里怎么会有铁锈,那可是要死人的呀。见青棠已经走了,她才慌忙忙跟上去,“姑娘,咱们现在去哪儿......”
霍青棠站在鸣柳阁门前的时候,鸣柳阁的老鸨子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哎哟,这不是霍家的大姑娘吗,真是稀客!这真是喜鹊登枝,贵客临门啊,来来来,霍姑娘,里面请!”
继上一回霍青棠提鞭子大闹鸣柳阁之后,这是霍家大姑娘第二回站在这扬州城最温柔最销魂的美人乡门口。
从药铺出来,时已近午,鸣柳阁这个时候空荡荡的,夜晚笙歌的歌姬还没起床,晚间寻欢作乐的客人也还没到,这样一个姑娘站在了大门口,也是件稀奇事。
许是难得见到老鸨子亲自在门口迎客,还有这样的闺秀小姐大喇喇往鸣柳阁里跑,真是奇特极了。周围有几个姑娘都围过来,老鸨子叱道:“走走走,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这是咱们守备大人家的千金,你们瞧个屁!”然后又冲青棠笑,“今日霍大人可不在这里,不知霍大姑娘来我鸣柳阁又有何指教?”
老鸨子一双脂粉都盖不住的精明眼睛笑嘻嘻的往青棠身上打转,话说这位霍家大姑娘也不是第一次光临她的鸣柳阁,早在霍水仙还没升官只是个扬州府六品同知的时候,这位霍姑娘就单枪匹马提着一根鞭子来打闹过。霍家姑娘年纪轻轻,一身煞气倒是重,她鞭子一甩,直接就往黄莺脸上抽,还说:“你个脏女人,离我爹远一点!”
可惜那时候霍水仙和黄莺正是你侬我侬相见恨晚之时,霍青棠的鞭子不止没抽到黄莺不说,反倒是黄莺一撒娇,霍青棠还被霍水仙劈了两个耳刮子。
‘啪、啪’两声,耳刮子落在霍青棠的小脸儿上,霍青棠双颊上都有五指印,多少人就这么看着,那位霍家姑娘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钉在黄莺身上,似要生吞了她。
霍家丫头提着鞭子,黄莺依偎在霍水仙怀里,声气细细的,“老爷,大姑娘这是做什么,她这样看人家,人家好怕啊!”
黄莺的声音脆,霍水仙刮在女儿耳边的掌风也很脆,啧啧,那一手霍水仙真是使了大力气,打得可真响啊!
此刻霍青棠迎着众人目光,她言语平静,道:“敢问柳丝丝柳姑娘在吗,我是来寻她的。”
老鸨子脸一转,又瞧到青棠身上来,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位霍家姑娘长相还是那个长相,怎么就似变了个人一般,身上那股傻不愣登的劲儿不见了,如今多瞧几眼,竟觉得这姑娘比从前多了些气度,也愈发沉稳了。
听闻霍青棠找的人是柳丝丝,老鸨子收了眼珠子,低头笑道:“霍大姑娘要见咱们丝丝啊,她在是在的,不过......”
青棠转头看了石榴一眼,石榴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道:“有劳这位妈妈寻个安静地方,我们姑娘同柳姑娘有几句话要说,说完我们就走,不会打扰柳姑娘很久的。”
“瞧二位说的,莫说霍姑娘想说几句话,就是在这里说上一整夜也是使得的。”老鸨子亲自领路,“来吧,丝丝住楼上,二位这边请。”
大冬天里,柳丝丝的屋子燃了地龙,还熏着上好的沉水香,她自己坐在小桌边喝茶,后头还有两个丫头,一个给她捏腿,一个在替她捶肩。
这是扬州城最负盛名的瘦马歌姬才有的待遇,鸣柳有双绝,黄莺柳丝丝,一个擅歌,一个擅舞。黄莺的嗓子好,柳丝丝的舞姿美,如今双绝缺了一个,也就显得柳丝丝更加珍贵了。
见到霍青棠进来,柳丝丝只略微抬了抬眼皮子,“哟,这是霍姑娘来了?既然来了,那就请坐吧。”
柳丝丝的声音懒洋洋的,似见到霍青棠一点也不奇怪,青棠随遇而安,径自在小桌另一边坐下了。柳丝丝抬手,“好了,别捶了,去给霍姑娘斟茶,茶要好茶,你们不知道,咱们这位霍大姑娘的脾气不太好,茶要是难喝,当心她抽你们鞭子。”
石榴垂着头,心道,这位柳姑娘说话也忒随意了,自家姑娘还没开口,反倒先被她拿住话头戳了几下暗的。
柳丝丝明里暗里嘲笑霍青棠举动无礼自专,不想青棠好脾气,只听她道:“原本来时还担心柳姑娘难以接触,现在见了柳姑娘,方知柳姑娘是个直爽人,先前倒是青棠多心了。”
柳丝丝是见过霍青棠的,当日霍青棠提一根鞭子闯进来要打黄莺的时候,她就在门口瞧着。霍青棠来时气势汹汹,她原以为霍青棠能让黄莺吃个大亏,谁知这位霍家姑娘只是看着厉害,其实也就是个纸糊的老虎,还没扑腾几下,就折在黄莺手里了。
有丫头上了茶,又端了茶点过来,柳丝丝将茶点推到霍青棠跟前,“霍姑娘是稀客,来,这点心是我鸣柳阁招待贵客用的,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