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二人身边,一边猛抽了纸递给谭稷明一边感叹:“谭家远房亲戚,您这出场方式忒别致了。”
却见谭稷明一边忙碌着帮项林珠止血, 一边斜了眼风寒着一张脸看他。
白杨知事情败露,看天看地看项林珠:“哎唷,瞧瞧这血流的,赶上黄河大决堤了, 阿珠你这是虚火旺盛,得降降火。”
项林珠还仰着头,天旋地转瞄着天空:“北京天气干燥, 我还不太适应。”
“哎唷,可怜的人儿……”
白杨话没说完, 却被谭稷明寒如冰山的表情震住,余下的话也吞了回去。
片刻后血止住了, 二人跟工地的树下站着。
“怎么来这儿了?”
谭稷明问她。
“你不见我,见了也不理我,我只好跟着你。”
“跟着我干什么, 该说的话那天我都说了。”
她抬起眼眸瞧他:“你把该说的都说了,可我想说的一句还没说呢。”
他没出声,一边往停车的地儿走去,项林珠趋步紧跟着他。眼看着他开了锁钻进车里,她也顺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谭稷明拉扯了安全带给自己带上,转头盯着她看,眼神有些冷漠。
她也扯出安全带系上,一边说:“这里太偏僻,也没有别的车,看在我们认识的份上,你捎我一程吧。”
他踩下油门启动汽车,那车呲溜一下顺畅滑过土地,因着最近几天老下雨,很多地儿未干,甚至和着稀泥,但他的车速很快,碾飞车胎下的泥巴后前轮却猛然栽进半米深的土坑里,汽车就此歇了火……
他间歇发动,油门踩到底也抬不起车脑袋,只听见轰隆的巨响。那蕴藏在心底的火气终于上来,他猛拍一下方向盘,嘴里暗暗啐出个脏字儿。
“抛锚了。”项林珠说,“叫几个工人过来推吧,这么猛开不是办法。”
说话间他已经解了安全带,冷着眼睛看她一眼:“我知道怎么处理,不用你管。”
项林珠扬了扬眉,不动声色打开车门又走下去。
叫工友来推车的同时,谭稷明拨通了白杨的手机。
“走哪儿了?”
“刚走啊,怎么了?”
“回来一趟,捎上我,我车抛锚了。”
白杨惋惜极了:“哎唷,真不巧,我这刚上了高速,得进了城才能掉头。”
谭稷明没了耐性:“你他妈不说刚走么?”
白杨一边猛踩了油门往高速冲过去,一边胡诌:“我开得快,两分钟的事儿。”
他知白杨故意的,刚留他抽烟那会儿就明摆着故意,为的是拖延时间等项林珠来。
他隔着手机暗骂:“回去揍不死你丫的。”
白杨假装信号不好拔了耳机,心下瞬间松了口气,总算是完成张祈雨交待的任务。
他开着车,忽然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这几年谭稷明稳得跟一泰山似的,没几个激动的时候,碰上这项林珠可好,所有的情绪全回来了,甭管好的不好的,至少像个鲜活的生命,而非一具空壳。
解铃还须系铃人哪,他手指敲打着方向盘,一副看得很透的样子。
再说工地上,工友们卯足了劲儿撑着车屁股往外推,从三人增加至五人,从五人增加为八人,奈何那前轱辘陷得太深,人车合力都始终无法撼动。
他不知为何,气到理智全无,扯开嗓子训人:“这他妈谁干的,好好一地儿弄这么大坑干什么!”
工友们被这大老板震慑住,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今天才刚开始动工,他们也是第一天报到,谁知道这坑是怎么弄的,莫名其妙把他们一顿吼,真是不讲理。
一旁的项林珠见状,连忙出声圆场:“这里工程多难免出状况,挖土机来回碾压,时间长了地皮变薄,下过雨后有塌陷也很正常,和大家没关系。”她说,“老板赶时间心急,还请大家再帮帮忙,看看能不能把这车推上来。”
工友们听她如是说,这才又卯足了劲帮忙。一旁的谭稷明脸色郁郁,没有出声。
一刻钟后,陷在坑里的汽车仍然没有丝毫动静。
谭稷明感到无奈,挥手叫大家都撤了,接着打电话叫拖车。
项林珠见他那样子,便说:“出门办事,难免碰上意外,你也别太着急了。”
“你懂什么。”他说着看了看手表,“一会儿还有俩会,赶不上就丢了俩大项目。”
她脑筋一转,冲他道:“你等着。”
接着便转身跑去工地上,不知道干嘛去了。
大约过了五分钟,空旷的场地忽然有人叫他名字,他立在那儿一转身,便瞧见项林珠抻开两条长腿,正驾着一辆蓝皮摩托冲他驶来,嗡嗡的车轮将地上的稀泥溅得老高,她的白色长裤高高挽起,露出洁白匀称的小腿,泥点子跟随车速刷刷沾在腿上,她却毫不畏惧,威风凛凛的像个女战士。
她脑袋扣着头盔,两条胳膊把住龙头,瞧上去瘦弱实则很有力道,就那么流畅着划着弧线一转弯,堪堪停在他面前。
她抬起细长的胳膊揭了安全帽,酷酷的眼神装着明媚的笑:“跟工友借的,他家就在前面的村口,我们进了村可以租面包车回城里,到了中午他们家人会骑这车来工地接他回家。走吧,我都和他说好了。”
谭稷明就那么在泥土芬芳中看着她。
她朝后座努努下巴:“上来啊,不是赶着开会吗?”
半晌,他从她手里拽过安全帽:“坐后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