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如约而至,在酷暑里,常年保持在二十五室温的顾家,却如同油烹。
还在画画的顾好女,完全无视身后低气压的顾云归,认真将颜料挤在调色板上。
“不想就是不想,没有为什么。”颜料混合,浑浊,然后才是合适的颜色,顾好女随口应付着,“太热了,我不想动弹。”
什么太热,不想,都是借口,他还能不清楚?
手捏紧又松开,顾云归走到画架旁,扶住画板。
“要去很久,一两个月,好女,我会很想你。”
摁在画布上的笔触顿了一下,顾好女抬头看他,罕见失语。
她从来是无法对抗这种温和的态度与语气。
“等我画完这幅画。”
“还要多久?”
“两三天吧。”
他瞬间开心,压低的眉毛舒展,蹲下帮她整理画笔,毛毛躁躁的,松节油都被他碰倒好几次。
“你起开。”
他不,赖皮抱她的腿,手不老实,从裙子底下伸进去,一路摸到大腿。
指尖戳到他额头,顾好女嫌弃用力:“起开。”
某人置若罔闻,鼻梁隔着裙子蹭她膝盖,呼吸比夏天炙热,烫得顾好女忍不住向后躲,可他的手又牢牢握着她的大腿,动不得,逃不得。
“我晚画完一天,我们就晚去一天。”
“可我现在很想...你。”
顾好女调好颜料下笔,重重冷呵。
恋恋不舍亲吻她膝盖,顾云归起身,大手拢着她的后颈,轻轻用力,要她把唇送上来,她淡漠抬眸,将画笔戳到他脸上,留下浓郁赭石色。
他笑,毫不在意,自顾自弯腰亲吻她,颜料也蹭到她的脸上。
“画吧...我去收拾东西。”
“想你别再上来了。”
“那不行。”
这幅画画了四天,顾云归就等了四天,所有东西都收拾完,就等人出发,结果顾好女上午刚放下画笔,连饭都没吃,中午就去了墓园。
她那么怕热的人,连伞都没有拿。
“我要出国了,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你要是想我,就给我说,我立刻回来...”
“叔叔一直对我很好,你放心就好。”
“昨晚太热,我睡得晚,梦到小时候夏天里你给我捉蚊子...现在二十四小时开着空调,都没有蚊子了...爸爸,你要是还在,能睡个好觉。”
说到这儿,她突然沉默,也许是想起,顾明已经一睡不醒,也可能是觉得,他临走也是不瞑目。
阴影突然笼罩,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顾好女并不理顾云归,高温增加燥热,顾云归看着墓碑上哥哥的笑脸,心里五味成杂。
不知何时,愧疚越来越少,嫉妒逐渐占领心中所有地方。
“走吧。”
她不肯,顾云归强硬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拉起来,几乎是拖着她离开,把人粗暴塞进车里,重重锁上车门。
他的脸色阴沉,顾好女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一路开到机场,也没有与他说话。
上了飞机后,顾云归一直在打电话,他也不是有那么多事,只是心里憋着气,不想跟她说话。
反倒是顾好女,竟然坐在他身边,也不看书,也不玩手机,环着胳膊盯着他,眼都不眨。
顾云归低眉扫她几眼,心劲儿上来了,本来就没几句的事,越说越多,仗着顾好女英文不好,板着脸好似在聊正事,其实连明天天气怎么样都问了,那掐着时间挂掉电话,沉声问道什么事,看也不看顾好女一眼。
“到了那儿,我不想跟你一起住。”
这下他的脸真黑了:“不可能。”
顾好女垂眸:“那你说,怎么住?”
“当然是跟在我身边,就跟现在一样。”
“好,可以,那你跟我说,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我在你身边,有危险吗?有多大的危险?”
就这简单的几问,他就说不出话了。
顾云归自知自己狂悖,他从不避讳险境,甚至会主动踏入,仗着烂命一条,信奉富贵险中求,他觉得,老天爷可能把两人所有的谨慎与小心都给了顾明,把所有的冲动与狂妄都给了他。
可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
眼前人,用软肋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她真实是他的骨中骨,肉中肉。
静下心终于思考这件事,顾云归能给顾好女的只有沉默,顾好女也不指望他能回答自己什么,等待几分钟后,就看向窗外,表情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