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抬了抬手,面上也看不出怪罪没怪罪,只背着手问道:“刚见了汗阿玛出来?”
“回王爷的话,是,”玉格回的比他问的还多,“奴才把内务府出售的猩猩毡等物的单子报给了皇上,皇上让奴才只管着金缕记的差事就行,所以让奴才把这折子交到内务府八贝勒那边去。”
四阿哥又道:“你刚才在笑什么?”
玉格愣了愣,他莫不是以为她是因为要去见八阿哥才笑的?
“回王爷的话,”玉格脸上带出了些不好意思和难掩的喜意,“奴才的五姐有身孕了,奴才想着若是能早点把事情和八贝勒交接清楚,奴才就能早点回去,就能绕路去看看奴才的五姐。”
四阿哥看了她片刻,点点头,视线越过她,远远的看向天边,又问,“前头诚亲王和你说了什么?”
玉格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她和别人说话,无论是谁总是要先扯几句闲话再说正事,气氛宽松,她也能顺着话题扯远,独独四阿哥,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叫她根本没有法子打马虎眼。
虽然如此这般,谈话的效率高了,但这种质问犯人的方式,还是叫人很不舒服。
她哪里惹到他了?
“回王爷的话,”玉格掩下情绪,仍旧笑着回道:“前头金缕记的考试结果出来了,奴才怕他们觉着金缕记做的是从商的事儿,办事不尽心,又想着都是给朝廷当差办事的人,就向皇上求了个恩典,允金缕记录用的举子们跟在新科进士们后头游街,多少是个体面。”
“主持传胪和游街的事儿是归礼部管的,所以那日奴才和诚亲王就在外头碰上了,诚亲王问了几句金缕记考试的事儿,诚亲王大约和奴才一样,也怕举子们不用心,所以和奴才说,若是举子们在金缕记里好好当差做事,奴才可以择优举荐到诚亲王那处,随他一起修书。”
玉格回答得详细无比,这一位是未来的皇帝,纵然她不打算争什么从龙之功,也不打算在尘埃落定之前站队,但在一些无伤大雅的细处上头,她会竭力避免他的厌恶。
而且,玉格带着笑恭敬的垂着眸子,这么的言无不尽,本身也是一种表态了。
诚亲王提议的事儿,不是因为他人好,也不是因为他缺那些个举子使唤,而是想借着此事施恩于她,也施恩于金缕记的一众举子们,他们如今虽然不显,但开始办了差,谁又知道往后如何呢,同时接着金缕记的影响力,把他爱文重文的态度摆了出来,大约又能收拢不少文人的心。
这些事情玉格能想明白,但她也不愿意想得太明白,总归于她有益无害,总归她答不答应都住不得主,这事儿这恩典,诚亲王必然要先报了皇上恩准,若是皇上都恩准的事,哪里由得她说不,所以她答不答应不重要,想不想得明白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倒是四阿哥,大约能从此事中窥见三阿哥的几分心思。
四阿哥嗯了一声,垂眸看向她,又过了一会儿,才道:“去忙吧。”
“嗻。”玉格笑着应下、告退。
内务府里八阿哥在,九阿哥也在。
玉格给两人请了安,刚站起身,九阿哥便上下打量着她笑道:“不容易啊,大忙人今儿特意来寻咱们来了。”
九阿哥说着往外头的日头看了一眼,又道:“说吧,玉大人有什么吩咐。”
玉格连忙告饶的笑着摆手道:“九爷真是,奴才哪里敢吩咐八爷和九爷,至于忙的事儿,唉,九爷还不知道奴才么。”
玉格的话里带出丝委屈和亲近,不过九阿哥是个毒舌的,这么几句话可应付不过他去。
九阿哥正欲说话,八阿哥笑着看向他,止了他后头的话,又笑着问玉格道:“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儿?”
先随口问了一句,八阿哥就笑着三言两语的替九阿哥转圜开,“你最近太忙,咱们都轻易见不着你,尤其是十弟,他和你亲近,日日念叨着你,把九弟念叨烦了,刚躲到我这儿,你就来了。”
玉格带着些憨气的真诚的遗憾道:“唉,奴才也想十爷。”
话刚出口又赶忙描补道:“还有八爷和九爷。”
八阿哥的眼里闪过一阵笑意。
九阿哥瞥着她凉凉的摆手道:“爷就不用了。”
“嘿嘿嘿。”玉格讨好的尴尬的笑了几声。
八阿哥瞧见她手里拿着折子,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儿?”
玉格仿佛才刚想起来般,哦了一声,把折子双手奉到八阿哥面前,“这是五月内务府要出售的猩猩毡等物的单子,皇上让奴才把这事儿交接给您。”
八阿哥点点头打开了折子,九阿哥也起身走到八阿哥身边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八阿哥笑着合上折子,并没有说什么,而九阿哥却皱眉瞧着玉格,直直的问道:“这猩猩毡、这金缕记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能不能给咱们透个瓷实话。”
玉格为难的把五官皱成一团,“回九爷的话,这个真不能说,暂时不能说。”
九阿哥眯眼道:“外头都说活财神玉大人这回失了算,那些个镇上的县上的铺子根本没法子挣银子,这一次玉大人要把财神爷的名头也赔进去了,这是外头人说的话,不过爷知道你,你除了往外送银子外,还真没有亏银子的时候,所以你那些个遍布天下的铺子,你又是个什么打算。”
玉格为难的苦着脸,“九爷、九爷怎么偏问奴才不能说的事儿。”
说完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忙瞪眼摆手道:“金缕记可不是奴才的铺子,是皇上和蒙古王爷们的铺子,奴才就是帮着管一管,可不是奴才的铺子。”
九阿哥对玉格拙劣的转移话题很是不悦,又接着问道:“爷问你不能说的事儿?”
九阿哥冷冷的哼笑了一声,“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是能和咱们说的事儿?有什么事儿是你主动和咱们说的?”
“不说从前八哥在马车上救了你一回的事情,”九阿哥看着玉格,指了指桌上的折子道:“你以为你这差事怎么做得这么容易?”
“你那金缕记的厂房,连下人伙计们都用上了琉璃窗,你以为这内务府的银子就这么好支?你要查要理猩猩毡的库存,要去各处清点,你一个想字,各处的清单就送到了你手里,各处的库房就都给你开了门,你以为你这差事它怎么就做得这么容易?”
玉格微张着嘴,完全无法反应也无法回答,只求助的看向八阿哥。
八阿哥敛了笑,起身瞧着九阿哥道:“好了,你也别难为他。”
九阿哥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转开了身子。
八阿哥看向还有些委屈害怕的玉格,慢慢绕出桌子,走到玉格前头温声笑道:“好了,不能说就不说了,九弟也是觉着咱们关系亲近,才和你打听打听,不能说就算了。”
玉格抬起头,小嘴微瘪,眼里还闪着些水光,“其实都是生意上的事,只是生意上的事,只是涉及的利润太大,怕消息泄露出去,别人也来掺和,所以才不能提前说,就和农家乐差不多,真的就只是生意上的事儿。”
八阿哥温和的笑着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