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华枝朝他调皮一笑,便开口道,
“知道了嬷嬷,我们起来了。”
待二人用了早膳,踩着吉时出了府门,马车从京城最繁华街巷驶过,从前或许还不知这是赫连府的马车,如今就算黄发垂髫也尽皆伸长了脖子张望,也不知是否有缘得见马车里的神仙眷侣。
前几日茶楼酒馆不少说书先生不约而同地讲起了两国相争的态势。
只道从前元贞国的领土如今在萧国治下,算得上十分安定繁荣,虽两国风俗不同,但明渊帝旨意陆续发下,凡两国通婚者皆有赏,或是田亩,或是银钱,皆登记在册,若是日后有了儿女,又另有赏赐,已施行一年有余,收效甚佳,两国百姓相处愈发融洽。
不知是否有人在背后推动,此类消息传遍连同京城在内的元贞国各州,在民间反对萧国之声也愈发弱了下来。
加之宣武帝驾崩不足两年,魏齐霄方继位便闯下那般祸事,以至于令元贞国陡然失了一半疆土,即便先帝余威尚存一星半点,还有忠心不二的臣子念其殊遇,欲报之于新帝,但心下又怎会不失望?
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1],萧国此番动静配合得宜,就似那般温水煮青蛙一般,只要拿捏住了民心,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2]。
魏齐霄近来也听到了些风声,更有民间童谣,直指元贞将亡,萧国一统天下,震怒之下斩杀不少传播谣言之人,这才少了些议论。
只是谣言猛于虎,世人皆有口舌可辩,若仅靠杀戮截断谣言,待到杀无可杀之时,可还有百姓心悦臣服?
不消两刻钟便到了郁府,比起大婚那日水泄不通的街巷,今日马车明显快了不少。
说起郁文亭倒是好笑,明明起了个大早,又是挑选衣裳,又是仔细收拾自己的胡须,像极了要见心上人的姑娘,分明一早就派了管家在门口守着赫连府的马车,但又略作矜持,马车都快停下了才从府里出来,一派持重的模样。
郁晏欢和郁卿川兄妹得了消息早就在府门前等着了,见了父亲这般模样皆是有些无奈,只是不好多说。
这头赫连羽先行下了马车,一身绛紫金线君子兰绣袍,头戴玉冠,矜贵无匹,若说是皇子也无人会反驳。
本已足够令人赞叹,又见他目光柔和望向身后的女子,稳稳接住她下了地,待郁华枝站定,众人才看清她今日的打扮。
头戴点缀翠玉的珍珠花冠,一袭螺甸紫羽缎乌金云袖裙,娉婷生姿,顾盼生辉。
郁华枝同赫连羽站在一起,含笑望着哥哥姐姐,虽才出阁三日,却像许久未见一般,实在是有些挂念。
郁晏欢端看妹妹的气色便知,二人夫妻情浓,心下自是欣慰,郁卿川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望着妹妹与赫连羽走上前来,
“女儿见过父亲,劳父亲久候,今日归宁给您请安了,不知这几日父亲一切可还安好?”
郁文亭见女儿懂事,自是欣慰,说着便红了眼圈,看得郁华枝心下慎得慌,
“为父一切安好,可真是做新妇了,华枝懂事不少。”
他说着便转向赫连羽,笑得灿烂,
“将军,我家华枝这几日给你添麻烦了,若有不周之处,便劳将军海涵了。”
赫连羽耐着性子,略笑着点了点头,
“小婿给岳父请安了,华枝这般好的夫人自然不会给小婿添麻烦。”
郁文亭见他如此袒护自家女儿,心就放到肚里去了,笑得愈发开怀,
“都别在这门口吹风了,仔细冻着,快些进去吧。”
郁华枝朝哥哥使了个眼色,牵着姐姐一道进了府中,小声道,
“姐姐,洛玄可是要南下了?”
郁晏欢脚步不停,见妹妹这般问起,定是从赫连羽那头得的消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头道,
“不错,少说也得离京半月。”
郁华枝欣慰一笑,提着裙摆跨过门槛,目光狡黠,
“这下可好了,瘟神离家,姐姐便可以同我一道出门散心了。”
郁晏欢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赫连羽,才回头调笑道,
“同我出门散心?你新婚不久正是如胶似漆之时,他哪里肯放你独自出门?”
郁华枝嗳了一声,不甚在意,
“他知晓洛玄那档子事,还主动提起让我多宽慰你呢。我瞧着他是很把你这个大姨姐放在心上的,姐姐你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郁晏欢气笑,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妹妹的脑门,嗔道,
“你这妮子,才出阁三日便胳膊肘往外拐,我若是小人,你又是什么?”
郁华枝挑了挑眉,挽着姐姐撒娇,
“姐姐,我哪有……”
赫连羽并不留神听郁文亭一路同他说了什么,目光一直停留在美人纤细白皙的脖颈之上,见她笑得开心,自己心里也不由浮上暖意,只要她高兴便好。
偏生郁文亭口若悬河,从府门前到正厅一路都未缄口,介绍着院中种种新置的景致,颇有几分炫耀的意味,
“太子殿下厚赏,不少古玩玉器都摆出来了,如此也算聊表谢意,将军看这般可好?”
赫连羽并无太多表情,只随意答话,
“甚好,殿下近来也有提起岳父,若是得空不妨上门拜见。”
郁文亭自然无有不依的,引着众人入前厅落座,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管家便进来提醒,
“大人,时辰已到,该动身去祠堂了。”
郁文亭放下茶盏,起身开口先行,郁华枝同赫连羽紧随其后,神情带上几分严肃,毕竟今日归宁最紧要的便是入祠堂拜见先祖,也好让母亲瞧瞧女婿。